彩绘玻璃的光斑在地毯上缓慢爬行,夏津的指尖悬在相册残页上方。被撕毁的照片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火漆印残迹,那是孟家独有的蜂蜡配方,在阳光下会泛出金丝般的光泽。
"你早知道我们是世交?"她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烫金裂痕,羊皮纸发出细微的脆响。
孟晚舟的钢笔突然停在半空,墨水滴在照片缺口处,恰好填补了七岁男孩缺失的右肩。"不如问问程叔叔为什么撕掉这页。"他转动钢笔时,M&X的刻痕在光斑里闪烁,"毕竟被缆车钢丝划伤的是我,弄坏护目镜的却是你。"
餐车轱辘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夏津猛地合上相册。真皮封面撞到墨水瓶,深绀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流淌,在波斯地毯上晕开诡异的纹路。孟晚舟的袖口迅速染上墨渍,雪松香混着铁锈味的墨水气息突然浓烈起来。
"小心!"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让翡翠镯子在羊皮封面上磕出轻响。墨水已经渗进地毯经纬,逐渐显露出缠绕的藤蔓与玫瑰图案——与夏津父亲书房里那幅祖传挂毯的纹样分毫不差。
夏津的耳坠随着急促呼吸晃动。孟晚舟解开第二颗纽扣时,锁骨位置的淡色疤痕完全暴露在菱形光斑下。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相同位置的伤痕,冰凉的翡翠镯子贴着发烫的皮肤。
"缆车钢丝..."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窗外钟声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穿过彩绘玻璃。
孟晚舟突然从内袋掏出钢笔旋开尾端。镀金笔管里藏着一小片树脂镜片,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迹。"当年你非说这是水晶,"他用笔尖轻点镜片,"其实只是普通树脂。"
珍珠项链毫无预兆地断裂,浑圆的珠子滚落在墨水纹样中央。孟晚舟弯腰捡起最近的那颗,指腹抹开墨渍露出内壁刻着的日期:2007.2.14。
"这是我送你的周岁礼。"他的拇指擦过刻痕,墨水在指纹间拉出细丝,"孟家传统,长孙出生要备双份贺礼。"
夏津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母亲分明说过这些珍珠是某次慈善拍卖的流拍品,装珍珠的丝绒盒里还附带着拍卖行的鉴定证书。她的指尖碰到项链暗扣,金属机关弹开的瞬间,泛黄的缆车票根飘落在墨水未干的纹样上。
孟晚舟的呼吸明显停滞了半拍。票根上瑞士滑雪场的钢印依然清晰,日期栏的墨水却被人为涂改过。"你留着这个?"他的钢笔尖悬在票根上方,一滴墨落在涂改处,渐渐显出原本的日期——正是珍珠内刻的2007年情人节。
藏书室的温度仿佛突然升高。夏津看见孟晚舟喉结滚动时,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正巧卡在桌沿墨渍边缘。十二下钟声从远处传来,第一声响起时,他染着墨迹的指尖勾住了她的小指。
"现在是谁在假装忘记?"孟晚舟的声音混着钟声共振,钢笔不知何时在相册扉页画出了完整的家族纹样。夏津的指尖在他掌心蜷缩又舒展,最终收拢成契合的弧度。
走廊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女佣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夫人问是否需要添茶。"询问声穿过门缝时,夏津发现孟晚舟的钢笔尖指着相册某页——那里夹着张对折的节目单,边缘露出校庆日表演的曲目:《玫瑰人生》。
墨水干涸的纹样在午后阳光里逐渐凝固,纠缠的藤蔓与玫瑰恰好连接了两人的指尖。孟晚舟突然用钢笔尾端轻敲三下桌面,节奏与茶会上程夫人敲击杯沿的摩斯密码一模一样。夏津的呼吸突然一滞,钢笔敲击桌面的节奏和母亲茶会上摩斯密码的敲击声分毫不差。"你连这个都记得?"她的目光落在他钢笔尖上那抹混合的墨迹上。孟晚舟用笔杆轻轻挑起她耳边散落的发丝,发梢扫过节目单上《玫瑰人生》的字样。"你校庆跳这支舞时,"他声音里带着墨水洇开的沙沙声,"裙摆扬起的角度和七岁那年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餐车轱辘声越来越近,夏津听见女佣围裙布料摩擦的声响。她突然握住孟晚舟的钢笔,笔尖在节目单空白处晕开一朵墨色玫瑰。"所以滑雪场的护目镜——""就是你摔碎的那副。"孟晚舟打断她,指尖轻抚她手腕内侧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钢丝划伤这里时,你抓着我手腕哭得睫毛膏都花了。"他的指腹在疤痕上轻轻摩挲,夏津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松手。夏津飞快地将缆车票根塞进钢笔尾端,金属合拢的轻响刚好盖过女佣推门的声音。孟晚舟的皮鞋尖若无其事地碾过地毯上最后一颗珍珠,露出内壳上刻着的"M.X.2007"。
"需要添茶吗?"女佣端着茶具站在门口。夏津看见孟晚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手腕那道浅浅的伤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