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之音》正赛录制首日，阿米攥着谱夹站在后台长廊，顶灯在磨砂玻璃上投下细碎光斑，像撒了一把未及融化的雪粒。她的帆布包侧袋还别着周深签名的工作证——海选通过时工作人员随手给的纪念卡，此刻随着呼吸轻轻晃荡，撞出极轻的响声。
拐角处传来琴弦走音的吱呀声，练习室半开的门里，穿浅灰针织衫的男生正对着谱架皱眉。阿米认出他是海选时唱原创民谣的选手，当时评委席上王晰夸他"音色里有晨雾的质感"。此刻他指尖在吉他品丝上反复摩挲，忽然抬头望过来，眼尾微挑时像只警觉的鹿："门没关，进来坐？"
"不了不了，我找空教室..."阿米慌忙摆手，却被对方指节敲了敲谱架："第三间有人练美声，第五间的钢琴踏板坏了。"他忽然笑起来，露出左侧酒窝："我叫裴溯，海选唱《山溪》的那个。"
记忆突然被唤醒。海选时裴溯抱着贴满胶带的木吉他，唱自己写的歌，副歌部分有水流过鹅卵石的清响。此刻他递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凝着空调房的水珠："看你在走廊转了三圈，紧张吗？"
指尖刚触到瓶身，拐角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穿米色针织裙的女生抱着镶水钻的乐谱夹，发尾别着枚银色音符发卡——是海选时总坐在第一排、每次导师点评都认真记笔记的桑晚。她眼尾扫过阿米手中的矿泉水，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原来裴溯学长在这儿，我找你半天啦。"
裴溯的脊背瞬间绷直，像被人按了某个开关。桑晚转向阿米，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乐谱夹封面："你是阿米吧？海选时周深老师给你伴奏的片段，现在网上播放量破百万了呢。"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王晰老师私下说，这种临场失误其实很减分哦。"
空调的冷风突然变得刺骨。阿米攥紧谱夹，指腹碾过纸页边缘的毛边："我...只是太紧张了。"桑晚却忽然握住她的手，体温透过薄纱手套传来："没关系的，周深老师那么照顾你，这次肯定能晋级。"她指尖划过阿米手腕，状若无意地瞥向裴溯："对吧，裴学长？"
裴溯突然站起身，木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吉他塞进琴袋，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分："去彩排吧，快轮到我们了。"经过桑晚时，他的肩线绷得极直，像刻意避开某种无形的网。
三人在彩排厅门口分开时，桑晚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薄荷糖，锡箔纸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给你，含着能提神。"阿米刚要推辞，她已经把糖塞进她掌心，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工作证："周深老师的签名卡？我上次找他签名，他说比赛期间不单独见面呢。"
薄荷糖在舌尖炸开清苦的凉意。阿米望着桑晚走向王晰战队的背影，她的米色裙摆掠过消防栓，发卡上的银色音符忽然晃出细碎的光，像藏在贝壳里的沙砾。裴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视线同样望着那个方向，忽然轻声说："她每天给王晰老师的保温杯里泡胎菊，加的是单晶冰糖。"
"啊？"阿米愣住。裴溯耳尖微微发红，低头调整吉他背带："上周在茶水间看到的，她数着冰糖粒，说王老师喜欢甜而不腻的。"他忽然抬头，目光清澈如溪："但你的声音，不需要加任何东西。"
彩排厅的门忽然打开，工作人员念着号码牌催促。阿米慌忙把薄荷糖塞进兜里，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裴溯替她按住被风吹乱的谱页，指尖划过她写满批注的《光亮》改编版，忽然笑了："第二段主歌的和声，像月光漫过青石板。"
这句话让阿米想起海选那天，周深的钢琴声也是这样漫过她僵硬的神经。她忽然发现，裴溯说话时的尾音带着极轻的颤，像琴弦在暖风中的震动。而远处的桑晚正伏在王晰的导师席前，指尖划过笔记本上的五线谱，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好能让路过的镜头捕捉到。
彩排的聚光灯亮起时，阿米站在升降台上调整耳麦。后台传来此起彼伏的钢琴声、吉他调弦声、还有某句突然拔高的美声唱腔。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锡箔纸还带着体温，忽然想起桑晚递糖时垂落的睫毛——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像淬了冰的星子。
裴溯在候场区向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掌心朝上时，能看见虎口处淡淡的茧子，是常年握吉他留下的印记。而桑晚正拿着保温杯走向王晰，杯盖上的水钻在灯光下明明灭灭，像某种无声的信号。
升降台开始上升的瞬间，阿米忽然明白，这个舞台上的每一道目光，都藏着不同的温度。周深的目光是春日溪水，裴溯的目光是山涧月光，而桑晚的目光——她低头看着谱面上周深用红笔圈出的那句"光亮你自己"，忽然想起桑晚递糖时指尖的力度，那力度里藏着某种隐秘的、带着刺的温柔，像裹着糖衣的细针。
聚光灯轰然照亮舞台的刹那，阿米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远处钢琴前奏的尾音，在胸腔里敲出清晰的节拍。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周深伴奏的情况下演唱，却能看见台下，那双带着笑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即将响起的第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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