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我猛地睁开眼睛，医疗车顶部的LED灯在视网膜上留下青白色的残影。手臂上那些金属纹路已经褪成淡青色血管状的痕迹，但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天花板四角的监控摄像头随着我的动作微微转动，十二块显示屏组成的环形墙映出我苍白的脸——每块屏幕都显示着不同的监控画面，祠堂、实验室、甚至是我在学校的座位。
"血清只能延缓24小时。"温二哥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医疗车的金属墙壁将他的声线扭曲成机械的嗡鸣，"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需要样本库地图才能停止自毁程序。"暴雨砸在车顶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锤击，我摸到枕下藏着的手术刀片，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颤。
床头柜上叠着我的校服，内侧口袋被翻了个底朝天。存储芯片不见了，但袖口还沾着祠堂地下室的苔藓。闪电劈开窗外浓稠的黑暗，瞬间照亮车身上"温氏生物"的血红色logo。
"小妹很期待和姐姐团聚呢。"广播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接着是录音笔启动的电子音。我攥紧刀片，金属边缘陷入掌心的疼痛异常清晰。七岁那年养母带我"回娘家"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她颤抖的手指按在祠堂偏殿第三块砖上，暗门滑开时涌出的冷气扑在我们脸上...
车门突然被撞开，温父带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闯进来。他的西装下摆滴着水，在金属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这是林医生...你养母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他递来的烫金日记本边缘已经泛黄，封面生物锁的凹槽里残留着暗褐色痕迹。当我的指尖碰到锁扣时，血清残留突然让整个锁芯泛起诡异的蓝光。
两张婴儿照从扉页滑落。左边襁褓上的绣着"温婉"，右边则用红线缝了"WS-7"。照片背面的日期相差三天，墨迹已经晕染开来，但产房编号清晰可辨——我被调包的证据就这么赤裸裸地摊在床单上。
"你养母最后说..."温父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对不起你。"他的声音被突然炸响的雷声吞没，所有显示屏同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中央屏幕自动播放起实时画面：小妹被束缚在透明实验舱里，氧气面罩下的脸颊泛着正常的潮红。舱体连接的倒计时显示着"23:58:07"，鲜红的数字每跳动一次，小妹的睫毛就颤动一下。
我扯下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溅在日记本烫金的边缘。"样本库在哪里？"温父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车外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他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磁卡——和祠堂地下室那台胚胎培养舱的识别卡一模一样。
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温二哥的轻笑像毒蛇般钻进耳朵："真遗憾，父亲果然还是选择了你。"所有屏幕同时切换成同一个画面：养母被绑在电击椅上，嘴角渗出的血迹在雪白制服上格外刺眼。她涣散的目光突然对准摄像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比出口型——那是我五岁时她教我的手语：祠堂偏殿，第三块砖。
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掌心的手术刀片不知何时已经划开皮肉。温父按住我流血的手腕时，车载警报器突然尖啸起来。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能看到祠堂方向腾起浓烟，火光将雨幕染成诡异的橘红色。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修正为6小时。"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冰冷地宣布，"请所有人员立即撤离。"温父的磁卡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弯腰去捡，发现卡面反射的火光中，医疗车后方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和记忆碎片里往婴儿食品注射药剂的女人一模一样。
屏幕上的小妹突然睁开眼睛，实验舱的玻璃罩映出她身后闪烁的控制台。倒计时数字下方，有个模糊的坐标正在快速变化：北纬31°14'，东经121°28'——这是上海浦东的精确经纬度。养母的影像突然被雪花点覆盖，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她染血的手指正指着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试管架。
车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上面。温父扑向控制台的动作让我看清了他后颈的针孔——和我在电缆井里发现的注射器针头粗细完全一致。手术刀片划过空气，精准地钉在正在关闭的车门缝隙间。穿白大褂的女人弯腰捡起磁卡时，我看到了她胸牌上被血迹糊住的职称：WS项目首席研究员暴雨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但更清晰的是温父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们都是你的亲女儿！"这个"都"字像子弹般击中我的太阳穴，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养母抱着两个襁褓站在祠堂密室的培养舱前，舱体标签上并排放着"温婉"和"WS-7"。
所有屏幕突然同时亮起，这次显示的是浦东某栋建筑的立体结构图。倒计时数字疯狂跳动着变成"05:59:59"，而小妹的影像旁多了一行小字："血清中和进度12%"。穿白大褂的女人将磁卡插入控制台，车载电脑立刻弹出红色警告框：基因锁强制解除中。
我抓起染血的日记本冲向车门，温父却抢先一步按下紧急制动阀。医疗车剧烈簸着倾斜，那个试管架从女人口袋里滑出来，十二支彩色药剂在车厢地板上摔得粉碎。紫色液体接触到我的血滴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电弧光——和祠堂地下室里见过的完全一样。
直升机探照穿透雨幕的刹那，我看到温二哥撑着黑伞站在火光冲天的祠堂前。他举起平板电脑对着医疗车，屏幕上小妹的影像正被血清中和进度条一点点覆盖。50%的标记闪过时，平板上突然跳出祠堂密室的实时监控：养母挣脱了电击椅，正用发卡撬着培养舱的控制面板。
"你猜她先救哪个女儿？"温二哥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我捏碎的手术刀片扎进掌心，鲜血滴在温父掉落的磁卡上。芯片接触血液的瞬间，车载电脑突然切换成祠堂监控画面——养母撬开的面板后面，赫然是两张并列的婴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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