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蜀州大雪,常清宗满地清霜。
门被推开,吹进一阵寒风,晏步之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暖炉。
笔尖浓墨散开,在宣纸上晕染开一道墨痕,恰似窗边盛放的寒梅。那些未被压紧的纸张,在空中如同蝴蝶般翻飞。
“哟,瞎子还会写字呢。”
晏步之看不见来人,只能凭声音来判断。加上这嚣张跋扈的气宇,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常清宗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仗着这一身份,终日在门派里横行,底下辈分和修行不高的弟子敢怒不敢言。
晏步之选择直接忽略来人的话语。
对方却不依不饶,将手中提着的猫往前一抛。小猫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打翻了桌上砚台,带着松木制成的墨水,一直滚至晏步之怀里。
晏步之伸手一探,猫已经没了呼吸。四肢僵硬,双眼未合,估计是死前经受了不小的折磨。
“谁不知道我们小姐最害怕猫,宗主早就下了禁令,不允许私自饲养。你是存心想害我们小姐不成?来人,给我搜,看她除了这只猫以外,到底还藏了什么污秽之物。”
后面几个字咬字颇重,摆明是存心为难晏步之。
一阵嘈杂的声音接踵而至,晏步之却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烧杀砸抢任由她,反正这本就不是晏步之的居所,她不过是暂住此地。只是晏步之不明白,按理来说两人无冤无仇,为何对方总是刻意找麻烦。
不过晏步之只是魂穿至这副身体里,对于原主过去的身份和经历一概不知,或许原主曾于对方结下过仇怨。
但据多日来的观察,这一猜想基本可以否认,因为对方的行为举止,都摆明了与原主素不相识。
“秦姑娘,找到了。”
小厮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像,上面插满了银针。此为诅咒,被下降头的人,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直至死亡。
“怪不得小姐最近身体一直欠佳,原来是你搞的鬼。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也敢放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晏步之蹙着眉头,原本因重伤未愈而过分惨白的脸上,无端增添了一丝破碎感。
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她。
而秦有芳显然是有备而来,抖落一支长鞭,二话不说,直接抽打在晏遥身上。
尽管半月过去,但晏步之还是未能熟悉这副身躯。反应慢了半拍,鞭子落在身上生疼。
这一下太狠,划破衣物,在晏步之的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更要命的是,这副身体太过于虚弱,晏步之只觉得天旋地转,猛得吐出一口血来,双手扶住桌子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在地。
当年的晏步之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也被道门百家联合绞杀,但几乎无人能敌,如今却沦落至此,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如,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负。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晏步之嘴角上扬,明明是自嘲,然而唇边血迹未干,显得整个人狠戾无比,如同嗜血的鬼魅。
有人怕事情闹得太大,不好向宗主交代,凑到秦有芳身边,小心翼翼地道,“秦姑娘,我看要不还是先把人关起来,等宗主回来再处理。”
秦有芳甩了那人一巴掌,对方脸上霎时间就起了一道红痕,“这点破事都不敢,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秦有芳不仅将人全都赶了出去,甚至还下了禁制,。
她以为这样晏步之就会有所恐惧,这样就能为所欲为,殊不知正是这一做法,差点葬送了自己的一条命。
寒风冷冽,霜天雪地里鸟迹断绝,只有墙角梅花开得正艳,在漫天雪白中,横溢出耀眼的红。
不多时,外面的人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他们都是些打杂的下人,没有灵力,自然解不开禁制,也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
而那最开始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也渐渐地衰弱下去,变成游丝般的呼救。
正当他们害怕闹出人命时,常清宗的宗主及时出现,一挥手便解开了禁制。
屋内一片狼藉。
秦有芳半跪在地上,呼吸不畅,面容扭曲变形,奄奄一息。
晏步之虽也没好到哪去,面色惨白得如一缕游魂,但依旧掌控着主导权,用长鞭死死地勒住秦有芳的脖子。
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无光。天光透过门缝,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映出晏步之清丽而狠戾的面容。
在众人慌乱的声音中,她勾唇一笑,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随即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