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仍在前进,旅途并未停息,我活成别人羡却慕的样子,活成父母口中的“人上人”,可多年前,心中的风铃,却仍泠泠作响,在一个深秋的傍晚叫铭住了我。
我站在镜子前,镜中出现一个中年人,半生的月色和栖于灵魂塔尖上的云落在他的眼中,霜绣又落下来,在耳边。我莫名有一种冲动,想回顾这一路的风景,拿出的却是散落满地的车票,以及一袋早已过期的茶包。
茶,依旧是苦涩的,每当我想起了归期,丝丝不苦意便梗塞在喉际,他日若能重拾这少年意,只怕这一片苍青,更将历历入梦来。
这四十年来,总成一梦。
我重新开启了旅行,在名为初心的站台下了站。
可我没有再买车票,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出口涌去,我想找到生活的答案。
后来我走过许多地方,许多风蚀的废墟,为了寻找那些散落的记忆和值得怀缅的东西。
我观过瑶葩落雪,乱飘冢上青青苔痕,我见过玉树迷烟,恍惚间又堕林间鹤羽,我行至山前,望不尽,冉冉斜阳,扶乔木,年华将晚,一念清净,烈焰尘池。
我见过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只有那些过路的行者会记住我的名字,而在列车上的人却失去了告别的权利。
我开始变得感性,总喜欢看波斯菊,化作尘沫,在热风中躯体四散,每逢此时,我总会热泪盈眶,就好像在空中散落的是我,那个当年执拗幼稚的我。”也许它要的不是岸,而是海波泛滥。”我这么想。
于是,在洞中的我会开始挣扎,开始尖叫,拼命回头望去,想把古潭中的太阳揽入怀中,可隐隐的,我觉得内心畛遇的拓宽,个人体验的圆满也不是最后的答案,我继续旅行。
又过了很久很久,”旧役小溪,今已白头,梦里仍是总角。”
如今,我垂垂老矣,一日当中大多数时间总在昏睡,而在睡梦中却始终是最初的那辆列车,我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答案就在那里,我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作赌注,希望能在[截止日期]之前回去。
我又回到了站台,依旧人山人海。双眸盛满暮色的年轻人低着头,冲锋陷阵,像一艘艘没有船长的帆船,当他们在慌乱的漩涡中追踪圆周时,空荡荡的船只便相互碰撞粉碎,那是失去的每一个我。
我被推搡着,艰难地在夹缝中移动,寻找那辆可能早已弥散于记忆长河的列车。
我小心翼翼地从挎包中取出那张几近泛黄的车票,幸好记忆不会消失,只是会潜入意识的底层,我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它。
我不用带那把黑伞,因为列车里很久没有下雨,似乎从我走的那天起就没有再下过雨,似乎17岁的雨季就已经下光了这辈子所有的泪滴,我将那片沾满烟火气的云还了回去,填平了内心的一个空洞,而那栖息于云端记忆的白鸽,绕着那辆破旧的列车,似好友见面般,诉说这一路的点点滴滴。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摩挲着陈旧的铁皮。
忽然,我老迈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动,我盯着那行娟秀的字迹,刻在窗外下的铁皮上,原来在雨中那个曾用可乐拉环陪我的灵魂,临行前也对曾对我嘱托:“别死在任何人的记忆中,活着是为了自己。”
我找到了答案,我走出了洞穴我坚定地朝太阳走去,火焰没有吞噬我的皮肉,而是不烫不灼地抚慰淹没着我,使我惭愧的,害怕的知道我自己是一个幻影,生活在别人目光下的幻影。
此刻幻影被灼灭,可我依然是我,我只能是我,我终将在每个清晨获得新生。
我靠着列车,枕着那朵云睡着了,我梦见了少年的约定和不尽人意,梦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梦见了山与海,梦见了另一个少年的自己在旷野上迎着风奔跑,最后我梦见了亘久不变的太阳烧光了一切的记忆,最终用经年的灰汇聚成两个字一一自由。
我带着浅浅的笑意睡着了,如果一辈子不能算是永远,那么就把这一瞬间称作少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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