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一切突然诡异地扭曲成漩涡,我还没来得及抓住他慌乱中伸出的爪子,就被吸入了粘稠如墨的黑暗。
当刺眼的车灯在雨幕中炸开时,我踉跄着扶住公司大门的金属把手,后颈残留着他体温的皮肤突然泛起寒意——方才还在他宿舍感受的温热,此刻已被冰冷的雨水浇透。
雨下得很大,我站在公司门口,望着如注的暴雨发愁。
加班到深夜的结果就是错过了末班车,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打车也变得困难。
“烦死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到这个破公司来实习,一天天事儿多得要命就算了吧,还老是让我们加班。”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名实习生,我在手机上给朋友发着信息,一边心想,“要是这时候能有个人来接我就好了。”
“需要伞吗?”
像是刚许下的愿望就灵验了似的,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缓缓转头,便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幽深眼睛。是他,真的是他!那些与他在无数平行世界里穿梭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喜悦如同绽放的烟火在胸腔里炸开。
我张开嘴,想要喊出他的名字,想要诉说那些跨越时空的思念,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因为我在他眼中看不到半点熟悉,没有曾经的温柔眷恋,也没有历经无数世界的默契,只有礼貌而疏离的陌生。
“这次换你忘记了吗?”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看清他迅速恢复平静的表情后咽了回去。
他的西装领针是第五个世界里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别在完全陌生的条纹领带上。
“谢谢,不过…”我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举着一把黑伞,西装革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送你。”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工作证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雨声中,他的声音像丝绸般滑过耳际,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向那辆黑色轿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他递来一条毛巾。
“擦一擦,别感冒了。”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忽然收紧手指,在我惊慌前又适时松开,“抱歉,手滑。”
两周后,他以合作为由约我吃饭。
餐厅是城中最高档的法式餐厅,桌上的玫瑰娇艳欲滴,令我震惊的是,他点了我最喜欢的牛排和焗蜗牛,甚至记得我不爱吃的葱。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他微笑,烛光在他眼中跳动,“你最喜欢的颜色是天蓝,最爱的作家是东野圭吾,每天早晨都要喝一杯加蜂蜜的柠檬水。”
后背窜上一股凉意,但很快被他接下来的温柔攻势冲淡。
他谈起我编辑过的每本书,甚至能背诵我高中时期在校刊上发表的小诗。
“你不是在跟踪我吧?”我半开玩笑地问。
他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加灿烂:“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照片开始。”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公寓楼下,他忽然扣住我的后脑勺,不容拒绝地吻下来。
“你是我的。”他在我耳边呢喃,呼吸灼热,“永远都是。”
交往三个月后,我第一次去他家,别墅坐落在城郊,四周是高耸的围墙,室内装修奢华却冰冷,像一座精心设计的牢笼。
“喜欢吗?”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我满怀期待地点头,目光被走廊尽头一扇紧锁的门吸引:“那是什么房间?”
“杂物间而已。”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手臂收紧,“不要去那里,宝贝。”
第二天趁他开会,我无意间用发夹撬开了那扇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墙上贴满了我从高中至今的照片,书桌上整齐摆放着我丢失过的发卡、围巾、笔记本等一切物品,玻璃柜里甚至有我喝过的咖啡杯。
“我说过不要进来的。”
我猛地转身,只见他站在门口,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阴沉表情。
那一刻,温柔的面具彻底撕裂,他的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占有欲。
“分手吧。”我颤抖着后退,“我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你这样…这太奇怪了!”
“分手?”他轻笑,一步步逼近,“你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吗?”
突然他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生疼:“你永远都是我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你永远也逃不掉的。”
我试图逃跑,却在门口被他拦腰抱起。
挣扎中后颈一阵刺痛,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我躺在一张豪华大床上,脚踝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银链。
房间没有窗户,但装修得如同五星级酒店套房。
他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喜欢这个房间吗?我为你准备了好久。”他俯身吻我的额头,“别想着逃跑,亲爱的,这里没人能找到你…这里只有我们…”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的声音嘶哑。
“不可能。”他微笑,眼中却毫无温度,“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脖颈。
“也可以毁掉任何事——包括你父母那家小超市。”
我害怕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决堤。
他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声音又恢复成以往那个温柔的恋人:“乖,只要你听话,我会对你很好的,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来。”
日复一日,我在这座金色牢笼中苟活。
他时而温柔似水,为我朗读诗歌、弹奏钢琴,时而阴鸷可怖,因为我少吃了两口饭而摔碎整套餐具。
“为什么不吃!”他掐着我的脸颊强迫我张嘴,“是我做得不好吗?告诉我,我改…”
即使这样,我却总能在他失控的眼神里,捕捉到某个异世界中他受伤时脆弱的模样。
无数个被铁链束缚的夜晚,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想起在魔法世界里,他为了找到那把被诅咒的剑,穿着铠甲披荆斩棘的样子,在普通的现代世界里,我们也只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过着平凡的生活。
在每个世界,我们都会相爱,这份宿命般的羁绊,早已刻入灵魂深处……
我知道他很危险,但我还是做出了些什么。
第一次逃跑是在被囚禁的第三周。
我趁他外出时撬开了脚链,顺着通风管道爬到一楼。
就在我即将碰到大门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真不乖啊…”
他拎着我的后领,像提小猫一样把我拖回了地下室。
惩罚是一副更沉重的铁链和三天禁食。
饿到第二天,我蜷缩在床上发抖,他端着热汤出现。
“知道错了吗?”他舀起一勺汤吹凉,“说‘我爱你’,就给你喝。”
我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他叹了口气,把汤全部倒在地上,用一种遗憾的口吻说道:“那就再饿一天吧。”
第二次逃跑我策划得更周密。
我假装顺从,甚至主动吻他。
他欣喜若狂,放松了警惕。
我偷到了钥匙,成功逃到市区。
在公用电话亭拨通朋友号码的瞬间,一双熟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
“游戏该结束了,宝贝…”
醒来时,我躺在别墅的主卧,手脚被柔软的丝绸绑住。
他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知道吗?”他轻声说,"我差点就杀了你那个朋友…她总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话音刚落,冰凉的刀刃贴在我脸上,“下次再跑,我就砍掉你的双脚,那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对不对?”
我绝望地闭上眼。
他吻去我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别哭,我的爱…我们会很幸福的,只要你学会听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习惯这种生活。
他高兴时会带我去花园散步,生气时会掐着我的脖子,直到几乎窒息。
但每次惩罚后,他又会抱着我一遍遍道歉。
“原谅我,我只是太爱你了…”他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真的…”
某个夜晚,他抱着我站在落地窗前看星星。
月光下,他的侧脸完美如雕塑。
”看,多美啊。”他说,“和我一起死在这样的夜晚也不错,对吧?”
“嗯…”我靠在他怀里,麻木地点头。
他欣喜地吻我,手指与我的交缠:“真好,你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
后来,我不再尝试逃跑。
不是因为我认命了,而是我知道,这场病态的爱情游戏,要么以我的死亡结束,要么以他的……
但我有尝试过激怒他,因为我知道规则,穿越有三个很简单的前提:第一,两人有真正爱上对方,第二,两人同时恢复以前的记忆,第三点,便是其中一方死亡。
当他握着匕首的手第三次悬在我脖颈上方,窗外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我忽然伸手覆上他紧绷的手背。
“还记得吗?你替我挡过箭,在雪原上用体温焐热我冻僵的脚…”沙哑的嗓音混着雨声,那些跨越时空的记忆碎片从唇齿间簌簌坠落,“你从来都不是会伤害我的人。”
匕首“当啷”坠地,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恍惚间与无数个平行世界里的他重叠——那个为我包扎伤口的温柔医生,那个在面对我时局促不安的大学生,此刻都在他藏有金色细线的瞳孔里破碎重组。
“头…好痛…”他痛苦地捂住太阳穴,额角青筋暴起。
我被银链束缚的手腕下意识想去触碰他,却被他突然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可这次抵着我脉搏的不再是冰冷的刀刃,而是带着滚烫泪水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句,“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禁锢我的银链不知何时断开,他颤抖着将我拥入怀中。
“对不起…”他的话语混着呜咽,指尖抚过我脖颈被掐出的红痕,“我现在让你受这么多伤…”
暴雨不知何时停歇,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层。
他捧着我的脸,眼神里盛满跨越无数时空的眷恋:“以后换我来守护你,在每个世界。”
窗外的晨风吹起纱帘,我望着这个终于找回记忆的人,忽然明白无论时空如何流转,刻在灵魂深处的爱意,永远都会指引我们找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