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几近绝望的刹那,他掉落在脚边的怀表骤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利剑般直刺天际,仿佛能穿透云霄,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耀眼得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那道突如其来的光芒如同利刃般刺入追捕者的眼中,他被迫闭上双眼,动作也随之停滞了一瞬。
而在光芒笼罩下,我们的父母眼中的猩红尽数褪去,身体却如雕塑般僵直不动。
我和他抓住这一线生机,迅速起身再度发起猛攻。
这一次,他的怀表所赋予的神秘力量在我们的攻击中肆意流转,轻易撕裂了追捕者引以为傲的防御屏障。
追捕者惊骇地望向我们,他的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困惑,“这怎么可能……”他低声喃喃,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
我们没有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攻势连绵不断,犹如暴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终于,在我们的合力围攻之下,追捕者的身影开始崩解,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丝微弱的余辉。
而就在追捕者彻底湮灭的刹那,我们的父母也缓缓恢复了意识,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他们望着凌乱不堪的家,又看了看我们满身的伤痕,神情中充满了疑惑与深深的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母亲的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焦急。
“刚刚是刮台风了?你们都没事吧……”父亲也担忧地追问。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堵在喉咙口,难以宣之于口……
好不容易将他们糊弄过去,解释我们并无大碍后,他们才带着几分犹疑离开了客厅,各自回房休息。
“就在这里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吧,无论未来他们是否还会记得我们……”我轻声喃喃,回过头时,指尖已悄然抚上那张摆放在墙角的全家福相框,照片里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昨,却让我的胸口隐隐作痛,“他们真的对我们很好……”
“但我们别无选择。”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满含无奈和不舍,“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多的危险。”
停顿片刻,他缓缓吐出下一句话,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换个世界吧,至少那里不会再有牵绊。”我默默点头,泪水不自觉蓄满眼眶,这个决定虽然艰难,但却是唯一的出路。
我们走出了房门,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大量灰尘和枯枝败叶,如同无数把利刃划过皮肤。
我死死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紧握着父母车的钥匙,硌得掌心生疼。
追捕者消散前的狞笑犹在耳畔——“你们逃到哪里,崩坏的时空就会追到哪里”。
后视镜里,家门口的微弱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父母被控制时空洞的眼神,像两根刺扎在我心口。
引擎轰鸣声响彻雨夜,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如骨。
车载广播突然中断音乐,刺耳的电流声中传来机械合成音:“检测到时空锚点异常波动,建议立即启动紧急跃迁程序。”
仪表盘上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我们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卷入这场灾难。
雨刮器奋力摆动,却始终刮不净车窗上肆虐的雨水。
道路两旁的路灯在暴雨中化作模糊的光晕,宛如置身于一个混沌的梦境。
他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弧线,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去城南的废弃天台,那里的时空波动最弱,或许能争取启动怀表的时间。”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掩盖不住微微颤抖的尾音。
雨水顺着生锈的消防梯流淌,像一条条银色小蛇,废弃天台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在狂风中吱呀作响。
我们爬上空旷的天台,身后传来追捕者机械关节的“咔嗒”声。整个城市的灯光在暴雨中模糊成色块,仿佛正在溶解的油画。
“就是现在!”他从衣兜里面掏出怀表,金属表面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表盘上仙女座的符号竟在黑暗中微微发光,仿佛在呼应着某种神秘的召唤。
我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道新伤——是方才推开我时被追捕者的能量刃擦过的。
他将怀表放在天台中央,逆时针转动表冠,齿轮咬合声混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如同命运的丧钟。
怀表打开的瞬间,天台的水泥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仙女座星图,在黑暗中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芒,γ星位置正好在我们脚下。
远处传来追捕者的机械音:“病毒个体即将逃逸,启动空间锚——”
当第三圈刻度归位的瞬间,黑紫色的时空裂缝在我们头顶缓缓展开,裂缝深处传来无数细碎的呜咽,像是来自不同时空的哀鸣。
裂缝的光芒从云层中射下,几乎快笼罩了整栋楼。
我的耳钉自动悬浮到空中,与怀表发出的蓝光交织成网。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炸响:“警告!警告!时空通道稳定性不足,需献祭一名时空穿梭者维持平衡。”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红色警告字符在眼前不断闪烁,刺得人眼睛生疼。
“选择:A.对方 B.自己”
“我选我自己!”我没有丝毫犹豫。
"不行!"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右眼的金色星云疯狂旋转,“这次该轮到我——”
“你记得第七个世界的蝴蝶悖论吗?!我打断他,故意提起只有我们知道的术语,在他愣神的刹那,我狠狠咬在他手背上,“你总说不想看我消失,可你知道吗?每次看着你为我冒险,我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他吃痛松手,他想说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时空裂缝的轰鸣声吞没,紫色光芒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天台上扭曲成破碎的蝶。
我抬起头,看见他眼底倒映着的裂缝,那里面仿佛藏着无数个我们,在不同的时空里经历着相似的悲欢……
我最后转身,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咸涩的泪水混着这个吻落进彼此口中。
“这次换我保护你。”我低声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我纵身跃入裂缝,扑向怀表的光柱。身体接触蓝光的刹那,三十九个世界的记忆如走马灯闪现:冰原上他为我暖手的温度、太空舱里飘浮的巧克力包装、第二十三个世界结束时他最后的口型……
失重感瞬间将我淹没,下坠过程中,剧痛如高压电流贯穿全身,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我的大脑,将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硬生生剥离。
第一世界的相遇、第五个世界的星空、第三十八次重逢时他耳尖的红晕……它们变成发光的碎片,从我七窍中飘出,被怀表贪婪地吞噬。
我好像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时空,看见他不顾一切地向我扑来,却被突然暴涨的紫色光芒阻隔在外,他的声音渐渐模糊:“等我……一定要等我……”
“这次换我来忘记。”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微笑。
系统音再次响起:“确认选择,记忆格式化启动。”
“不——”他的呼喊混在雷声中。
我看见他扑了过来,右眼金光暴涨,他试图抓住那些飘散的记忆光点,但为时已晚——我的视野开始泛白,就像老式电视失去信号时的雪花屏。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他紧紧抱住了我下坠的身体。
熟悉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隔着湿透的衣料传来细微的震颤。
很快,怀表的蓝光就吞没了整个世界……
绝对的寂静包裹着我,恍惚间,我竟奇迹般地听见这个世界的雨声,细密而温柔,像是母亲哄睡时的低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三十一个世界他囚禁我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第十四个世界他用“创伤后应激反应”解释羁绊时的耳尖发红,还有便利店海鲜粥的香气......这些珍贵的片段在时空乱流中化作点点星光,最终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里。
还有他贴在我耳畔的哽咽:“不管重来多少次…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
然后,一切归于纯白。
刺眼的白光。这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我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
纯白的、毫无瑕疵的白色向四面八方延伸,好像连阴影都不存在。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漂浮在牛奶海里。
消毒水的气味直冲鼻腔,我听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我的神经。
我试图坐起身,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四肢仿佛被灌了铅。
“你醒了?”陌生的男声传来,我惊恐地转头,看见床边站着的男孩,琥珀色眼眸里盛满担忧,那张脸如此熟悉,却又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是谁?
“患者醒了。”一个机械女声说道,好几张陌生的脸凑过来,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银色徽章——上面刻着数字23.5。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我想撑起身子逃跑,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像搁浅的鱼一样徒劳地张合嘴唇。
“放松,这是正常反应。”戴眼镜的女医生按住我的肩膀,“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名字?”脑海中有无数碎片飞舞,却拼不出完整的答案,越是努力回想,太阳穴越是突突地疼。
电子音突然在房间内回荡:“39次人格全部消除完成,准备植入基础认知——”
“太好了!”年轻男研究员击掌,“观测者系统首次成功清除病毒个体的全部记忆备份!”
他们说话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我转动僵硬的脖子,开始打量我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男孩。
黑色卫衣,苍白脸色,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虎口的伤疤。
当我们的视线相遇时,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琥珀色右眼中的金色细线疯狂闪烁。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瞬间,我的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就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剜开心脏的旧伤,我本能地蜷缩起来,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为什么……好痛。
“别过来!”女医生厉声呵斥,“她现在对任何刺激都——”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男孩突然叫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已经尖叫了太久。
两个警卫拦住他,他却疯了一样挣扎:“她选了牺牲自己!按照规则应该清除我的记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戴眼镜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有趣,看来即使记忆消除,潜意识的恐惧反应依然存在…”
她转向我:“别怕,这个人不会伤害你。”
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种感觉就像站在悬崖边缘,明明看不到底,身体却记得坠落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充满恐惧。
男孩只是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时空修复任务重启。”这句话如同重锤,将我的意识砸得支离破碎。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却又在半空停住,手指微微蜷起,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是……”他的声音哽咽,“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人。”
窗外忽然下起雨,细密的雨丝敲打玻璃。
而我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努力想要抓住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片段,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瑟缩在床头,望着那个自称要带我回家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孤独。
他红着眼眶对那些人吼道:“你们答应过不会彻底清除她的记忆!”
但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机械音:“为了时空稳定,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看着他绝望的神情,心脏莫名抽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身体里流失,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我是谁?”我再次颤抖着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轻轻擦掉我脸颊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
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这个动作让他的手僵在半空。
“你是……”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悲伤,“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基础认知植入开始。”电子音宣布。
随后天花板降下机械臂,末端的针头闪着寒光。
针头刺入后颈的瞬间,所有声音都远去了,冰凉的液体流入脊椎,无数陌生面强行灌入脑海: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的身份,我因车祸导致记忆缺失……这些崭新的记忆像雪片覆盖荒野,抹去所有可能存在过的痕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玻璃上的倒影。
我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身边陌生的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就像一个被抹去所有痕迹的幽灵,在时空的夹缝中孤独地徘徊。
而他站在床边,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奈,仿佛在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却又无能为力。
这场关于记忆与命运的博弈,我输得彻彻底底,连自己是谁都已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