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生日派对那天,我在衣柜前站了足足半小时。
太正式显得刻意,太随意又不够重视。
最终我选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刚好到膝盖的长度,既不会太隆重,又能应付各种派对游戏。
手机震动,是他发来的消息:“我到楼下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深吸一口气,抓起准备好的礼物袋下楼。
他站在公寓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头发似乎刚刚修剪过,露出清晰的鬓角线条。
看到我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给你朋友的礼物。”
“你也准备了?”我惊讶地接过,盒子轻飘飘的,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总不能空手去。”他微笑着替我拉开车门,“你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这句简单的称赞让我耳根发热。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气,空调温度恰到好处。
他车开得很稳,转弯时会提前减速,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物品一样小心。
“你紧张吗?”等红灯时,他突然问道。
“有一点。”我老实承认,“她的朋友们都很…活泼。”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又迅速移开,像是怕冒犯到我,“以弟弟的身份。”
最后五个字让我的心微微下沉。
是啊,在所有人眼中,我们只是姐弟。
这种关系既是保护伞,也是无形的牢笼。
闺蜜家热闹非凡。
我们刚按响门铃,门就被猛地拉开,她尖叫着扑上来抱住我:“你们终于来了!”她今天穿着亮片短裙,头发上编了带有粉金色小绳的辫子,活像个人形仙女棒。
“生日快乐。”我递上礼物,他则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礼貌地微笑着。
“进来进来!”闺蜜一手拉着我,一手拽着他,“大家都等着认识你们呢!”
客厅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大多是系里的同学。
我们一进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尤其是他身上。
我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绷紧,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各位,这就是小莉的弟弟!”闺蜜高声宣布,“物理系新转来的学霸,还是个帅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我的脸烧了起来,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的手臂轻轻贴着我,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来来来,游戏时间!”闺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卡片,“第一个游戏——情侣默契大考验!”
我的心猛地一跳。
情侣?
闺蜜却冲我眨眨眼,笑得一脸狡黠。
“规则很简单。”她晃着卡片,“我提问,两个人分别写下答案,一致得一分,得分最低的要接受惩罚!”
“等等。”我急忙打断,“我们不是…”
“哎呀,就是玩玩嘛!”闺蜜不由分说地把我们推到沙发上坐下,塞给我们每人一块白板和笔,“第一题:对方最喜欢的颜色是?”
我咬着嘴唇写下答案,余光瞥见他也毫不犹豫地写着。
倒计时结束,我们同时亮出题板——我写的是“蓝色”,他写的是“天蓝色”。
“接近但不完全一致!”闺蜜宣布,“下一题:对方最讨厌的食物是?”
这次我们的答案完全一致:“苦瓜”。
高中时食堂每周三都有苦瓜炒蛋,我总是把苦瓜挑到他盘子里,而他从不拒绝。
一连五题,我们的答案几乎一模一样。
周围同学的眼神越来越暧昧,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这默契也太可怕了”、“真的是姐弟吗”。
“最后一题!”闺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穿的衣服颜色是?”
我愣住了。
这算什么问题?
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家里,其他同学怎么会知道答案对不对?
但当我看向他时,发现他已经开始写了,表情认真得像在解答物理题。
犹豫片刻,我写下“白衬衫”。
那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干净的白衬衫,黑色校服裤,站在继母身后安静得像幅水墨画。
倒计时结束,我们同时翻转题板。
他写的也是“白衬衫”,但后面还加了括号:“配浅灰色针织开衫”。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
那天我确实穿了件浅灰色开衫,但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细节啊,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满分!”闺蜜欢呼,“我就知道你们会是冠军!”
“这不公平!”一个男生抗议,“他们是一家人,当然了解对方啊!”
“哦?”闺蜜挑眉,“那下一个游戏你可别哭,蒙眼识人!”
我的胃部一阵紧缩。
这个游戏顾名思义,需要蒙上眼睛通过触摸辨认对方。
以前玩的时候只觉得好笑,现在却感到一阵阵心悸。
“我先来示范!”闺蜜自告奋勇蒙上眼睛,转了三圈后开始摸第一个人的脸,“嗯…单眼皮,圆脸…是陈浩!”
“错了!”众人哄笑,“是王明!”
游戏进行得热火朝天,酒过三巡后气氛更加放松。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丝巾蒙住眼睛的瞬间,世界陷入黑暗。
闺蜜扶着我转了三圈,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一个人的脸——方下巴,有点胡茬,明显是个男生,但不是他。
“不认识。”我老实说。
第二个,皮肤光滑,长发,女生。
“李婷?”
“正确!”周围欢呼。
第三个人站在我面前,我伸手触碰。
首先碰到的是衬衫领口,然后是锁骨,往上...下巴线条干净利落,没有胡茬。
鼻梁高挺,睫毛很长,扫过我的指尖。
嘴唇…我触电般地缩回手,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小莉的弟弟!”有人喊出了答案。
“不,让她自己说!”我听到闺蜜在旁边坚持道。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轻触他的眉骨。
即使没有视觉,这触感也熟悉得令人心痛。
高中时他发烧,我曾这样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他打球受伤,我也曾这样检查他眉角的伤口。
“是他。”我轻声说,没有用“弟弟”这个称呼。
周围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我慌乱地想扯下丝巾,却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一双手轻轻覆上我的手,帮我解开了结。
重获光明时,他近在咫尺的脸让我呼吸一滞。
“到我了…”他接过丝巾,声音有些哑。
看着他蒙上眼睛,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准确无误地认出了前两个人,第三个是我。
他的手指碰到我的肩膀时,我几乎要颤抖。
那双手缓缓上移,轻触我的耳垂、颧骨、鼻梁,最后停在发间。
他的动作轻柔,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是她。”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哇哦——”周围响起一片意味深长的感叹。
闺蜜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而我的脸已经烧得可以煎鸡蛋了。
派对持续到晚上十点。
我们吃了蛋糕,喝了酒,玩了好几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游戏。
他一直在我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在我需要时及时递上纸巾或饮料。
当有人提议玩国王游戏时,他甚至不动声色地帮我挡掉了几个太过分的惩罚。
“该走啦。”看了看时间,他低声对我说,“明天还有早课。”
闺蜜送我们到门口,借着拥抱的机会在我耳边说:“他看你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像弟弟看姐姐。”
说完然后大声道:“下次再一起来玩啊!”
夜风微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
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叫车的意思。
酒精在我的血管里轻轻跳动,让一切都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今晚…玩得开心吗?”他打破沉默。
“嗯,很开心。”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她拆开时表情好奇怪。”
他轻笑一声:“一张我们高中时的合照,她当时私下来找我,说想…帮你找回失去的回忆。”
我猛地停住脚步:“什么?你们不会早就串通好了?”
“不算串通。”他转过身面对我,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你朋友只是…很关心你。”
我突然意识到今晚的一切——情侣游戏、暧昧的问题、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可能都是设计好的。
这个认知让我既羞恼又莫名悸动。
“为什么?”我抬头看他,“为什么同意她的计划?”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向前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夜风吹乱他的头发,有几缕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克制,多了几分危险。
“因为我受够了假装。”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酒意的沙哑,“三年了,姐姐。三年里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勇气追上你。”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疼痛。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填报了离家最远的大学,毕业典礼也未曾露面
甚至大一刚入学,便狠下心斩断了与他的一切联系。
我以为,这样的决绝能够将那些不该萌生的心动瞬间彻底埋葬——忘记补习至深夜时,他侧脸被台灯晕染出的柔和光芒,忘记停电那晚,星空下我们指尖几乎相触却未碰上的微妙距离,忘记在家中某个隐秘角落,背着所有人牵起手、拥抱甚至轻吻时的心跳与温存……
然而,记忆却如同顽固的藤蔓,在心底疯长。
越是想要剥离,它越是以更复杂的方式盘根错节,将那些不愿面对的画面一次次拉回我的眼前……
“我们…这样不对。”我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你知道的。”
“哪里不对?”他又向前一步,“因为我们的父母?因为法律?”
他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和以前一样。”
“但我在乎。”我的声音几乎哽咽,“我不能…不能再一次…”
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
他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递给我。
那块深蓝色的方巾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大写字母,是我高中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个发现让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还留着它,就像他还记得我喜欢的奶茶口味,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我穿的衣服……
“对不起。”他轻声说,伸手想擦我的眼泪又停在半空,“我不该说这些,我们…慢慢来,好吗?”
最终是他叫了车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但他的手一直轻轻握着我的,拇指偶尔摩挲我的手背,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回到家,我洗了个漫长的热水澡,却怎么也冲不掉脑海中他站在月光下说“我受够了假装”的样子。
刚躺上床,手机就亮了。
“对不起,今晚我越界了。”他的消息跳出来。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在经历了今晚的一切后?在他几乎告白之后?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打出一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
最终我发出去的是:“周末有空吗?我买了新出的蓝光碟,要不要来我家看?”
发完这条,我又补充:“就我们两个。”
他的回复几乎是瞬间到达:“好。”
然后又是一条:“几点?我带吃的过去。”
我忍不住笑了,仿佛能看到他捧着手机紧张等待的样子。
“下午三点吧,我想看《星空奇遇记》。”我发送道。
“那部讲继兄妹一起看星星最后在一起的电影?”他回复道,然后迅速撤回了,换成,“好的,我带爆米花。”
但我已经看到了。
原来他知道这部电影的内容,知道它讲的是什么,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再次加速。
正要回复,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父亲。
“闺女,睡了吗?”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还没。”我缩进被窝,“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和小川相处得怎么样。”父亲的话让我心头一紧,“你阿姨挺担心的,说他转学过去也不跟家里联系,就指望你多照顾着点。”
“我们…相处得挺好的。”我含糊地回答,”还一起参加了同学的生日派对。”
“那就好!”父亲的声音明亮起来,“你们俩多走动走动,毕竟是姐弟嘛…你阿姨说小川一直很内向,就听你的话…”
电话那头父亲还在絮叨,我的思绪却飘远了。
他口中的这个词曾经那么自然,现在却像一层不合身的衣服,束缚得我喘不过气。
挂断电话后,我回复了他的消息:“行,记得别迟到。”
然后关上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凌晨。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我想起高二那个停电的夜晚,我们并肩坐在阳台上,他指着天空说:“看,流星!许个愿吧…”
那时我许了什么愿呢?好像是与身旁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如今这个愿望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隔着无形的屏障。
周末很快就会到来,而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