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尽的黑暗,没有声音,周围静的可怕。
阿辞。
谢辞睁不开眼,她只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然后有股温热的东西砸在她的额头。
他是谁?
是张起灵吗?
系统人,你醒一醒,这都过去二十年了,在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鎏金色竖瞳的狸花猫跳上谢辞胸口,毛茸茸的爪子“咚咚”拍她脸颊,尾巴卷着褪色麒麟纹身贴甩来甩去。
“你主人,好像道心坍塌喽~”靠在玉棺旁的男子正一抖一抖的笑,眼里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
系统喂,你别说话,你好烦哦。
狸花猫瞬间炸毛,耳朵往后撇成飞机耳,爪子上的尖刺漏了出来。
“我就说我就说,气死你这只小猫咪。”
系统呜咪!
鎏金色竖瞳的狸花猫话未说完,后颈软肉突然被谢辞攥住,瞬间像被捏扁的毛绒玩具般发出气声。
它爪子乱蹬,尾巴卷着褪色麒麟纹身贴甩成螺旋桨:
系统痛痛痛!人,是我啊,你的好儿子谢大彪啊!
谢辞大彪?
谢辞指尖猛地松开,后脑勺撞上玉棺内壁。
眼前华服男子正把玩着鎏金铃铛,眼尾红痣妖冶如血,指尖漫不经心划过棺沿刻着的青铜纹路。
谢辞这里是哪啊?
“欢迎来到青铜门后的世界,我的小封印者。”男子抬眸,眼底暗金纹路翻涌如潮汐,“千年了,该聊聊我们之间的‘因果’了。”
谢辞你是……时间之子,长生?
男子轻笑,玉冠流苏扫过她眉心红点:“更准确地说,是被你封青铜门后的终极。谢辞,你看这门外的世界——”
他抬手挥开雾气,镜中浮现张起灵染雪的脸,他正握着颗碎成齑粉的珠子,在青铜门前跪成霜雪雕塑。
谢辞你对他做了什么?
谢大彪突然跳上谢辞肩头,爪子拍向长生手腕:
系统人,他这是在故意激你,你在这儿睡了二十年,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谢辞发生什么了?
系统张起灵,他好像又天授了。
谢大彪抬眼看向谢辞,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小猫咪还藏着掖着啊,那不如我来当一回好人……”
系统你闭嘴!
“我们势均力敌,你以为你凭什么在世间行走几千年,还不是这小麒麟和神界那群老顽固献祭换来的。”
谢辞代价是什么?
“代价啊——是天授,是他变成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找记忆一直找一辈子!”
“怎么样,心痛吗,愧疚吧,要入魔了吗?”长生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暗金纹路顺着他指尖爬上谢辞手腕。
谢辞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谢辞忽然轻笑,指尖凝聚的幽蓝灵气如锁链缠上他咽喉。
“呵,你是杀不掉我的。”他眼底暗金纹路翻涌,却在触及那些灵气时骤然蜷缩。
那是和他大哥同宗同源的魔气。
谢辞嗯,我没想杀你。
谢辞听说你们天外之魔都没有身体,不如我给你筑一个身体吧,算是你待在这里千年的奖励,不用太感谢我。
谢辞抬手时,掌心陨铜碎块突然汇聚,在灵气中扭曲,最后捏成一个人形表面坑洼不平,左眼处还嵌着半块谢大彪吃剩的糖葫芦渣。
长生虚影剧烈颤抖,却被灵气锁链按进陨铜躯体。
谢辞指尖掠过他眉心,将暗金神力与魂魄强行剥离,看着前者如流光注入躯体,后者则飘在半空中变成一只没什么用的阿飘。
她屈指在那具躯体上连点,三道青色禁制如锁链缠上心口:
谢辞要想解开禁制,除非能破我神力——
尾音漫进青铜门的阴影里,她忽而低笑,眉心红痣妖冶似燃。
谢辞可这天地间,强过我的神魔已经不在了。
“你入魔了?你怎么能使用魔气?”
谢辞入魔?
谢辞只觉好笑,她转身时衣摆扫过尘土,袖中神魔之力翻涌。
谢辞我父神魔祖罗喉,我母神神女神曦,身赋双骨,谈何入魔?千年前若非我自封魔骨,你又岂是我的对手。
“你是,他们的孩子。”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音节,不是恐惧,而是千年光阴里第一次读懂羁绊的震颤。
谢辞抬眼看向青铜门外的天光,风卷着落花掠过她额角。
谢辞睁眼好好看看这世间吧,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渴求长生的。
门扉闭合声中,长生晃了晃神,试图抓住那缕消散的衣香,却只攥得满手虚无。
“你……叫阿辞?”
他忽然跌坐在青铜门前,眼底漫上泪意。
门后发生的一切谢辞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沉睡的这些年里,张起灵可能过得很不好。
谢辞大彪,他在哪里?
系统人,他现在,或许被张启山关在格尔木疗养院。
谢辞低笑出声。
谢辞(咬牙切齿)格尔木疗养院,张启山,你真是好的很!
系统人,你别这样,咪害怕。
看着谢大彪炸出来的飞机耳,谢辞用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
狸花猫发出委屈的呼噜声,尾巴悄悄缠上她手腕。
谢辞大彪,你去长沙给我置办一套房产,宅子要朝阳,带温泉池,他怕冷。
谢辞对了,再买些新鲜的食材,晚上回家给你们做饭。
系统那你呢?
系统我现在,去接他回家。
眨眼间,谢辞来到疗养院门口。
看着最外围驻扎的军队,她只觉得讽刺。
他们知道自己守的是什么吗?
一群刚经过战火洗礼的士兵,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守着上层人那恶心的欲望。
再眨眼,谢辞来到了房间门口,隔着那扇透明玻璃,她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张起灵。
还有,张日山。
张日山坐在他旁边似乎是在抽血,只不过,抽的是他自己的血。
而这个过程中,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看着。
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身上看着有些伤口,身形看着脆弱又单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一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看着有点空洞无神。
张日山欸,我这可不是为了你啊,我是怕你死了,阿辞难过。
放好了血,张日山拎着血袋出去了。
待张日山走后,谢辞推门而入。
谢辞佑安。
屋内的人听见声响,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猛然抬头看向谢辞的方向。
小骗子,你终于来找我了。
谢辞我带你回家。
张起灵好。
谢辞从空间扯出来一件衣服给他穿好,然后拉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双手环住他的双腿,一使劲儿,便将他稳稳地背在了背上。
如同当年在雪地里一样,带他回家。
刚出门,她们就遇见了回来的张日山。
张日山阿辞?
看他面色苍白的样子,这些年肯定没少替张起灵放血,一边要服从上层命令,一边又要顾及她,这些年,副官也是真的难做。
谢辞多谢。
谢辞忽然低头,从怀里掏出个瓷瓶。瓶身上缠着褪色的红丝带。
谢辞这个给你,这个吃了可以补气血。
张日山谢谢。
张日山接过谢辞送来的秘制小红枣。
谢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现在,我要带他回家了。
她调整了下背上人的姿势,那人的头便轻轻靠在她颈侧。
张日山好。
谢辞替我转告张大佛爷,待我安置好张起灵,必携重礼上门,答谢他这些年对张起灵的照拂。
谢辞踩着月光转身,廊下灯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额间朱砂痣被衬得血红。
廊下十二盏风灯突然同时爆起灯花,二楼玻璃窗“咔啦”迸裂,火舌卷着浓烟扑向夜空。
她背着人走下台阶时,兵器摩擦声从两侧涌来。
驻守的士兵持枪横在她面前,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谢辞却连眼皮都未抬,只将张起灵垂落的手臂又往自己肩上拢了拢,动作轻得像在哄睡熟的幼兽。
谢辞让开!
谢辞今日拦我者,杀无赦!
她的话音撞在廊柱上,两柄古剑突然嗡鸣出鞘。
诛仙剑刃凝着长白山千年玄冰的霜气,弑神剑柄缠着带血的红绳,剑气压得檐下冰棱纷扬坠落,在她脚边碎成齑粉。
士兵们喉结滚动着后退,长枪齐刷刷低过眉心,在雪地上犁出几十道颤抖的痕迹。
当她走出疗养院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她半边面孔。
谢辞驻足回望,看见格尔木疗养院的尖顶在火中扭曲变形,那些曾锁住张起灵二十年的铁窗,此刻正像脆弱的蛛网般簌簌崩裂。
谢辞回家了,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