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羊羊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跑一步都沉重无比。翡翠城的街道在暮色中扭曲变形，藤蔓在建筑物表面蠕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她的肺部火烧般疼痛，却不敢停下脚步——数据芯片紧贴在她的胸口，喜羊羊最后的微笑烙印在她的脑海。
"一定要活着...求你一定要活着..."她无声地祈祷着，喉咙紧得发疼。
远处的中央塔楼冒出滚滚浓烟，警报声划破夜空。美羊羊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终于看到了临时营地——灰太狼正站在装备车顶调试天线，沸羊羊和暖羊羊在周围警戒。
"美羊羊！"暖羊羊第一个发现她，惊呼着冲过来，"你受伤了？喜羊羊呢？"
美羊羊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她的视线模糊了，双腿一软向前栽去。沸羊羊及时扶住了她，手掌温暖而粗糙。
"水...给她水！"灰太狼跳下车，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
温水滑过喉咙，美羊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喜羊羊...还在塔里...自毁程序启动了..."她颤抖的手从衣领中掏出数据芯片，"这...里面有答案..."
灰太狼接过芯片，爪子出奇地稳："懒羊羊，准备救援装备。沸羊羊，跟我分析数据。暖羊羊，照顾美羊羊。"
"我一起去！"美羊羊挣扎着站起来，尽管膝盖还在发抖，"我知道路线...知道他在哪..."
灰太狼犹豫了一瞬，看到美羊羊眼中的决绝后点了点头："五分钟准备时间。"
装备车内，美羊羊机械地往背包里塞急救用品。暖羊羊帮她清理脸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他会没事的，"暖羊羊低声说，"他是喜羊羊啊，总能化险为夷。"
美羊羊咬住下唇点头，却无法控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坍塌的天花板、蠕动的藤蔓、喜羊羊转身时嘴角的微笑。她多希望自己当时更坚持一些，更勇敢一些...
"给。"懒羊羊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香气扑鼻，"你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美羊羊愣了一下，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温暖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谢谢，"她小声说，突然注意到懒羊羊腰间挂满了各种奇怪装置，"这些是...？"
"救援专用。"懒羊羊拍了拍一个球形设备，"烟雾弹、微型爆破装置、绳索发射器...我可不是只会吃零食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他是我兄弟。"
美羊羊伸手握住懒羊羊的手腕，两人无言地对视一秒，某种默契在沉默中达成。
五分钟后，美羊羊和懒羊羊站在中央塔楼的侧门前。与正门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诡异，只有几缕黑烟从门缝中渗出。
"通风系统应该都集中在这一侧，"美羊羊回忆着逃生路线，"如果喜羊羊按原计划撤退..."
懒羊羊已经将一个蜘蛛形探测器塞进门缝："让我看看里面的情况...找到了！热源反应，四十五层西北角，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
美羊羊的心跳加速："有路吗？"
"主楼梯塌了，电梯停运..."懒羊羊调整着探测器画面，"但通风管道还完好...如果我们能到达三十层的设备间..."
"走。"
塔楼内部比想象中更糟。墙壁上的藤蔓像受伤的野兽般抽搐，蓝色汁液从断口处渗出，在地面形成黏腻的水洼。美羊羊打头阵，凭借记忆带领懒羊羊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她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发更多坍塌。
"左转，"她低声指示，"然后会有个紧急楼梯..."
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楼梯井已经完全塌陷，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懒羊羊咽了口唾沫："Plan B？"
美羊羊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帮我上去。"
懒羊羊蹲下形成人梯，美羊羊踩着他的肩膀，轻巧地卸下通风口盖板。狭小的金属管道在面前延伸，勉强能容一人爬行。
"我先去，"美羊羊说，"你体型大，等我确认安全再跟上。"
懒羊羊想反对，但美羊羊已经钻了进去。通风管内闷热异常，金属表面烫得吓人。美羊羊匍匐前进，手肘和膝盖很快磨得生疼。汗水流进眼睛，刺痛让她不断眨眼。
管道突然传来震动，远处传来建筑结构断裂的轰鸣。美羊羊加快速度，终于看到一个较大的交汇处。她踢开松动的盖板，落入一个设备间——这里正是她之前逃出来的地方，侧门还保持着喜羊羊关闭时的样子。
"喜羊羊！"她压低声音呼唤，同时检查门锁状态。电子锁已经失效，但手动锁栓纹丝不动。
懒羊羊从通风管跌跌撞撞地爬出来，立刻将一个吸盘装置贴在门上："后退！"
装置发出高频振动，门锁周围的金属逐渐变红软化。美羊羊等不及冷却，一脚踹开变形的门板。
控制室已成废墟。全息投影设备冒着火花，操作台被坍塌的天花板压得粉碎。美羊羊的心沉到谷底，直到听见一声微弱的咳嗽。
"那边！"懒羊羊指向一堆瓦砾。
两人疯狂地扒开碎石和金属碎片，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蓝色——喜羊羊被压在一根横梁下，额头有血迹，但眼睛还睁着。
"你们...真慢..."他虚弱地笑道，声音嘶哑。
美羊羊的眼泪终于决堤，但她迅速擦掉，和懒羊羊一起抬起横梁。喜羊羊的左腿受伤了，站不稳，只好将重量靠在美羊羊肩上。
"能走吗？"懒羊羊紧张地查看四周，"这地方随时可能二次坍塌。"
喜羊羊点头，却在第一步就差点跌倒。美羊羊二话不说蹲下，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脖子："我们一起。"
回程比来时更加艰难。喜羊羊的重量让美羊羊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但她咬紧牙关不肯停下。懒羊羊在前方开路，不时用小型爆破装置清除障碍。当他们终于看到出口的星光时，美羊羊的双腿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
营地里的同伴们一拥而上。暖羊羊立刻接手伤员，沸羊羊帮忙搀扶，灰太狼则急切地展示着数据芯片的内容。
"我们找到原因了！"他指着屏幕上艾莎博士的日志，"梦魇之花最初是个治疗项目——艾莎博士的女儿小星患有罕见的噩梦症，每晚都会被相同的噩梦折磨。"
美羊羊一边让暖羊羊处理自己手上的擦伤，一边凑近屏幕。画面上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粉色羊毛，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她尝试用基因改造植物过滤噩梦信号，"灰太狼继续解释，"植物本应只吸收负面脑电波，但小星的能力太强，无意中将噩梦实体化了。"
喜羊羊躺在临时担架上，声音虚弱但清晰："所以那些藤蔓...其实是噩梦的具象化？"
灰太狼点头，耳朵贴着头皮："更糟的是，它正在进化。根据数据，每吸收一个人的精神力，梦魇之花就变得更强大。现在它已经能控制部分居民作为守卫..."
"艾莎博士提到小星被控制了，"美羊羊回忆道，"她说'在她找到你们之前'..."
营地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每个人都在消化这个信息——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株变异植物，还有一个被自己噩梦囚禁的小女孩。
"天亮前我们需要制定计划，"喜羊羊试图坐起来，被暖羊羊按了回去，"梦魇之花的核心在哪里？"
灰太狼调出城市地图："根据能量读数，中央公园的旧科研中心是源头。但那里已经被藤蔓完全包围，常规方法无法突破。"
"或许不需要突破，"美羊羊轻声说，所有目光转向她，"如果小星是控制者...也许我们可以和她沟通。"
"太危险了，"喜羊羊立刻反对，"你不知道她...它有多强大。"
美羊羊看向自己缠满绷带的手："但我有种感觉...我理解她的恐惧。"她没有说出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个培养舱，也没有提及那张照片上似曾相识的小女孩。有些谜团需要先自己解开。
夜深了，同伴们轮流休息。喜羊羊和美羊羊负责第一轮守夜，肩并肩坐在篝火旁。翡翠城的夜空出奇地清澈，繁星像被擦亮的钻石。
"你救了我。"喜羊羊突然说，声音很轻。
美羊羊拨弄着火堆："你救我在先。"
"我是指...你本可以只带数据回来。更安全，更理智。"
美羊羊转头看他，火光在那双粉色眼眸中跳动："那你为什么让我先走？"
喜羊羊沉默了，目光落在远处的塔楼上。许久，他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冲在最前面吗？"
"因为你勇敢。"
"因为害怕。"这个坦白让喜羊羊的肩膀微微下沉，"我怕看到别人受伤...尤其是你。如果我的速度够快，计划够周全，就能保护所有人。"
美羊羊惊讶地看着他。在火光映照下，喜羊羊的侧脸显得格外年轻，甚至有些脆弱。她从未想过永远自信的喜羊羊也会有这样的恐惧。
"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她不由自主地分享道，"总是梦到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无论怎么喊都没人听见。直到有一天，羊婆婆给了我那个粉色蝴蝶结..."她的手指下意识摸向发际，才想起发饰已经不在了。
喜羊羊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你从没告诉过我们这件事。"
"因为你们眼中的我是'温柔的美羊羊'啊，"她苦笑道，"温柔的人不该有黑暗的想象，不该半夜惊醒尖叫...所以我学会了隐藏。"
喜羊羊突然握住她的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隐藏任何部分。"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虎口处有长期训练留下的茧。美羊羊感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你的手..."喜羊羊皱眉看着她手腕上的擦伤，从口袋里掏出药膏——正是庆功宴那天准备的。他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美羊羊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心跳加速。药膏清凉的触感与他指尖的温度形成奇妙对比，让她一时忘记了呼吸。
"喜羊羊，我..."
警报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灰太狼从装备车冲出来，爪子紧握探测器："能量读数飙升！梦魇之花正在加速进化！"
所有人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探测器屏幕上，代表梦魇之花的红点迅速扩大，边缘开始出现脉冲状波纹。
"它在准备什么？"沸羊羊紧张地问。
灰太狼的尾巴蓬松得像把刷子："如果我没猜错...它要释放一次大规模催眠脉冲。目标不只是翡翠城...而是整个青青草原！"
喜羊羊已经站了起来，尽管腿伤让他略微蹒跚："那我们只剩一个选择了——在天亮前找到小星，阻止这场噩梦。"
美羊羊默默站在他身旁，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得到一个坚定的回握。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此刻他们不再各自隐藏恐惧。这个认知给了她面对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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