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科研中心外的空地上，喜羊羊跪在美羊羊身旁，手指轻按她的颈动脉。脉搏稳定，但她的眼皮不断快速颤动，像是被困在某个醒不来的梦境里。旁边的小星同样昏迷不醒，两个粉色身影并排躺着，宛如镜像。
"生命体征正常，但脑电波显示她们处于REM睡眠状态，"灰太狼检查着探测器，耳朵不安地抖动，"就像...在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喜羊羊握紧美羊羊的手，她的手心冰凉，不再有回握的力度。就在几小时前，这双手还灵活地使用手术刀切断藤蔓，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喉咙发紧："怎么唤醒她们？"
灰太狼刚要回答，小星突然尖叫着坐起，深紫色的眼睛大睁着，里面盛满恐惧。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美羊羊身上时，表情变得扭曲。
"她为什么还在那里？"小星的声音尖锐得不似孩童，"让她出来！那里很危险！"
喜羊羊转向小星："什么危险？美羊羊在哪里？"
小星拼命摇头，粉色羊毛蓬乱得像被电击过："黑暗...黑暗要吞噬她了！"她突然抱住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气..."
沸羊羊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小星，冷静点。告诉我们怎么救美羊羊？"
"救不了！"小星歇斯底里地哭喊，"那是我的噩梦，只有我能控制！但现在它控制了我！"她指向城市中央，那里有一株正在缓慢复苏的梦魇之花残株，"它生气了...因为你们伤害了它..."
喜羊羊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残存的藤蔓正从四面八方汇集，重新缠绕在那株半毁的植物上。更可怕的是，美羊羊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渗出少许白沫。
"她在恶化！"暖羊羊立刻检查美羊羊的瞳孔，"我们得立刻采取行动！"
小星蜷缩成一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除非有人进入她的噩梦...把她带出来...但进去的人也可能被困住..."
喜羊羊已经站起身："怎么做？"
灰太狼拦住他："等等！这太危险了。我们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喜羊羊平静地说，眼睛没离开美羊羊苍白的脸，"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小星抬头看他，紫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你真的愿意？即使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喜羊羊没有犹豫，单膝跪在小星面前："告诉我方法。"
小星伸出小手，掌心向上。一根细小的蓝色藤蔓从她手腕处钻出，像活物般扭动："它会带你进去...但记住，在噩梦里，一切都是反的。勇气会变成恐惧，朋友会变成敌人...只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
"什么？"
"你心底最强烈的感情。"小星将藤蔓缠绕在喜羊羊手腕上，"它会指引你找到她。"
藤蔓刺入皮肤的瞬间，喜羊羊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手臂蔓延至全身。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褪色，同伴们的呼喊声变得遥远。最后一瞥中，他看到灰太狼死死按住想要跟上来的沸羊羊，暖羊羊含着泪为他做最后的检查，懒羊羊...懒羊羊竟然在哭？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寒冷。这是喜羊羊的第一个感觉。刺骨的寒意穿透羊毛，直达骨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羊村小学的走廊里，但一切都被蒙上了诡异的蓝色滤镜。窗外没有阳光，只有不断蠕动的黑影。
"美羊羊？"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没有回应。喜羊羊开始搜索，每间教室都空无一人，直到他推开音乐室的门——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蜷缩在钢琴下，是年幼的美羊羊，大约六七岁的样子，紧紧抱着膝盖发抖。
"美羊羊！"喜羊羊冲过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小美羊羊抬起头，眼睛里盛满泪水："没人听得到我...永远没人听得到..."
场景突然切换。他现在站在山体滑坡救援现场，成年的美羊羊被困在碎石下，藤蔓缠绕着她的双腿。喜羊羊跑向她，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像在噩梦中跑步一样使不上力。
"快走！别管我了！"幻象中的美羊羊对他喊道，"我只会拖累大家！"
"不！"喜羊羊拼命挣扎着向前，"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翡翠城的中央塔楼，美羊羊被藤蔓吊在半空，下方是无底深渊。喜羊羊想跳起来救她，却发现自己被无数双手拉住——是沸羊羊、懒羊羊、暖羊羊...他们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让她掉下去吧...她不勇敢...她不配做奇侠..."
喜羊羊怒吼着挣脱："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
幻象破碎了。喜羊羊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中央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是成年美羊羊，穿着平时的粉色连衣裙，但眼中毫无生气。
"美羊羊！"喜羊羊拍打镜面。
镜中的美羊羊缓缓抬头："喜羊羊？不...又是幻觉...每次幻觉都让我以为得救了...然后..."
"不是幻觉！"喜羊羊四下寻找，发现镜子一角有个几乎不可见的裂缝，"退后！我要打破它！"
他用尽全力撞向镜子。第一下，裂缝扩大；第二下，碎片开始剥落；第三下，整面镜子轰然碎裂。
美羊羊跌入他怀中，真实而温暖。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他的脸："真...真的是你？"
喜羊羊紧紧抱住她，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是我。我来带你回家。"
美羊羊突然惊慌地推开他："不！你不该来！这里会吞噬你！"她指向黑暗深处，"它来了！"
地面开始震动，黑暗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是艾莎博士的模样，但扭曲变形，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撕裂到耳根。
"没人能带走我的玩具..."怪物发出小星的声音，却低沉得不似人类，"她是我的备份...我的另一半..."
美羊羊挡在喜羊羊身前："跑！我拖住它！"
喜羊羊拉住她的手："这次换我保护你。"
怪物扑来时，他们一起向旁边翻滚。喜羊羊发现自己的速度在这个噩梦中恢复了正常，而美羊羊的动作也比平时敏捷许多。
"这里是你的噩梦，"喜羊羊边跑边说，"你可以控制它！就像小星控制她的花园一样！"
美羊羊摇头："我做不到...我从来不够勇敢..."
"胡说！"喜羊羊带她躲进一个突然出现的门洞，"你救了我多少次？在塔楼里，你本可以自己逃走的！"
"那不一样...那是..."
"那是勇气！"喜羊羊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比任何人都勇敢，美羊羊。不是因为你不害怕，而是尽管害怕，你还是会选择做正确的事。"
美羊羊的眼中泛起泪光："可是...我总是怀疑自己...担心拖累大家..."
怪物撞开了墙壁，碎石四溅。喜羊羊护着美羊羊继续奔跑，穿过一条突然出现的走廊。
"听着，"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能毫无顾虑地冲锋陷阵吗？因为我知道你在身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接住我。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到真正的安全。"
美羊羊的瞳孔微微扩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怪物越来越近，周围的墙壁开始融化。喜羊羊突然停下脚步："我们跑不掉的。这是你的噩梦，只有你能改变规则。"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想象一个地方，"喜羊羊紧紧握住她的手，"任何地方，只要让你感到安全。"
美羊羊闭上眼睛。一瞬间，黑暗褪去，他们站在一个星空下的天文台上——正是童年时一起数星星的地方。怪物被挡在一层透明的屏障外，愤怒地咆哮着。
"这里..."美羊羊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不再害怕噩梦的地方。"
喜羊羊微笑："也是我第一次发现，比起当英雄，我更想保护某个特定的人。"
他们对视着，星空在头顶流转。美羊羊的眼中映照着万千星光，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
屏障突然出现裂痕。怪物撕开一道口子，巨大的爪子伸向他们。
"它变强了！"美羊羊惊恐地说。
喜羊羊环顾四周，注意到天文台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小小身影——是小星，现实中的年龄，恐惧地看着这一切。
"小星？"美羊羊呼唤道。
小女孩摇头后退："我控制不了它了...它现在以你们的恐惧为食..."
怪物完全突破了屏障，黑暗再次蔓延。喜羊羊突然明白了什么："因为我们在害怕...只要我们还在恐惧，它就会越来越强大。"
美羊羊的手在他掌心颤抖："那...怎么办？"
喜羊羊深吸一口气，转向逼近的怪物："我不怕你了。"他的声音起初有些抖，但越来越坚定，"我不怕辜负期待，不怕不够完美...因为我知道有人会接受全部的我。"
怪物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美羊羊似乎明白了，也上前一步："我也不怕了...不怕不够勇敢...因为真正的勇气...是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却依然前行。"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崩解。小星从角落走出来，眼中不再是恐惧，而是好奇："你们...打败了它？"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星空越来越亮，直到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喜羊羊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世界，手腕上的藤蔓枯萎脱落。身边的美羊羊也同时惊醒，大口喘息着。小星跪在一旁，紫色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小星的声音充满不可思议。
美羊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检查喜羊羊有没有受伤。她的手指拂过他手腕上藤蔓留下的红痕，眼神中混合着心疼与某种更柔软的情绪。
灰太狼和其他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喜羊羊却只看着美羊羊，在嘈杂声中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美羊羊的眼睛瞬间湿润了，粉色的羊毛下泛起红晕。
小星突然扑进美羊羊怀里，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陷进去的！我只是...只是太生气了..."
美羊羊温柔地抱住小女孩："没关系，我们明白。"她抬头看向远处正在彻底枯萎的梦魇之花，"它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喜羊羊站起来，伸手将美羊羊和小星一起拉起。当他们手指相触时，那种温暖的真实感让他确信——这不是另一个梦境。美羊羊真的回来了，而且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灰太狼检查着探测器，眉头渐渐舒展："能量读数恢复正常！藤蔓网络正在瓦解！"
随着他的话语，翡翠城建筑表面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脱落。街道上沉睡的居民们开始有了动静，有人揉着眼睛坐起来，困惑地环顾四周。
"我们成功了？"懒羊羊不敢相信地问。
喜羊羊看向美羊羊，两人相视一笑："是的，我们成功了。"
小星却突然紧张起来："妈妈...妈妈还在塔里！"她挣脱美羊羊的手，朝半毁的科研中心跑去。
"小星，等等！那里还很危险！"美羊羊想追上去，却被喜羊羊拉住。
"一起，"他简单地说，手指与她交缠，"这次我们一起。"
他们跟着小星冲进摇摇欲坠的建筑，在废墟中寻找艾莎博士的踪迹。最终，在一处被藤蔓包裹的角落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科学家。
"妈妈！"小星扑到母亲身上，泪水滴落在她憔悴的脸上。
艾莎博士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小星...我的小星星...你醒了..."
"我错了，妈妈！我不该乱用梦境机器...不该生气躲进去..."小星哭得喘不上气。
美羊羊迅速检查艾莎博士的伤势，专业地处理着最严重的伤口。喜羊羊则联系外面的同伴请求医疗支援。
艾莎博士的目光落在美羊羊身上，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你...714号样本...你还活着？"
美羊羊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艾莎博士虚弱地抬手，似乎想触碰美羊羊的脸："十五年前...当小星的意识开始分裂...我创造了你作为她善良人格的容器...但后来我后悔了...把你送走..."
美羊羊的脸色变得煞白，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发际——那里曾有一个粉色蝴蝶结。
小星看看母亲，又看看美羊羊，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她真的是我的备份？我的...姐姐？"
建筑突然剧烈震动，更多碎石从天花板掉落。喜羊羊当机立断："先出去！这里要塌了！"
他背起艾莎博士，美羊羊牵着小星，五人跌跌撞撞地冲出科研中心。刚踏出大门，身后就传来轰然倒塌的巨响。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翡翠城的废墟上。艾莎博士被安置在临时担架上，暖羊羊为她注射了镇静剂。小星紧握着美羊羊的手，不肯松开。
美羊羊看起来摇摇欲坠，不仅是体力透支，更是因为刚刚揭露的震撼真相。喜羊羊默默站到她身边，肩膀轻轻贴着她的，无声地告诉她：我在这里。
无论前方有什么谜团等待解开，至少此刻，他们不再需要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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