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蚀骨纹

周临岸的怀表卡在时空裂隙里，程颐隔着翡翠化的视网膜看见1937年的月光。顾沉舟的手正覆在她腰侧，掌心的弹孔疤痕硌着新生的皮肤，那是2024年美术馆枪击案留下的年轮。

"呼吸频率快了0.8秒。"他的唇悬在程颐耳垂上方，医用绷带缠着两人交握的手腕。量子医疗舱的消毒水味混着雪松气息，与五年前他公寓里的香薰如出一辙。"你每次说谎都会摸锁骨。"

程颐的指尖堪堪停在斑痕边缘。全息病历悬浮在舱顶，显示她的翡翠化进程倒退回12%，而顾沉舟的癌细胞扩散速度却加快了四倍。那些跳动的数据像极了拍卖会那夜的竞标灯，在她眼底烙出灼痛的温柔。

"柏林公寓的暖气..."她忽然开口，声音沾着量子泡沫的湿气，"那年冬天你总说温度传感器坏了。"医疗舱突然震颤，记忆碎片刺破镇静剂屏障——原来每个寒冷的深夜，顾沉舟都在用身体替她暖热老化的供暖管，背后皮肤至今留着低温烫伤的月牙痕。

警报器嘶鸣着粉碎了沉默。程颐翻身压住顾沉舟的输液管，看见他锁骨下方新纹的二进制代码——经破译是两人初遇的坐标。消毒手套被狠狠扯落，她咬住他腕间的翡翠留置针："这算什么？殉道者的赎罪纹身？"

顾沉舟的瞳孔漾起数据流的涟漪。脑电波连接器突然过载，程颐被迫看见他记忆深层的画面：二十岁生日的暴雨夜，他蜷缩在程家老宅阁楼，用激光刀在肋骨刻下她的名字。血珠滴进翡翠养护液，幻化成此刻医疗舱里跳动的生命体征曲线。

"你改造了母亲的养护液配方。"程颐的泪滴在他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上，激起异常的α波频段，"用自己当培养基来延缓我的变异。"她的手探入他病号服下摆，摸到腰椎处植入的量子芯片——正是拍卖会上那对祖母绿耳坠的微型反应堆。

时空管理局的追捕光束穿透舱体。顾沉舟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将止痛泵的剂量调到致死量："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病毒。"他扯开衬衫露出腹部缝合线，翡翠色的胚胎正在人造子宫里跳动，"这是用我们分手那夜的冷冻卵子培育的..."

程颐的咆哮被吞进骤然降临的真空。漂浮的医疗器材中，她看见顾沉舟用身体铸成防辐射盾，后背被粒子流灼出孔雀蓝的焦痕。这个保护姿态与五年前苏富比仓库重叠，只不过当年他守护的是翡翠密码，此刻却是她人类形态的最后光斑。

"看看你舍不得删除的监控。"顾沉舟咳出带翡翠晶体的血，腕表投影出分手后的三千多个深夜：他站在程颐公寓楼下，用量子隐形装置替她过滤空气中的翡翠孢子。晨光总是精准地在六点零七分抹去他的身影——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刻。

追捕者的激光刃刺穿舱体时，程颐突然笑了。她将顾沉舟的止痛泵导管插进自己颈动脉："赌一把，看病毒更爱哪个宿主。"翡翠纹路如情书般在两人皮肤上对流，量子纠缠态的心跳震碎了时空管理局的定位器。

在坠向白垩纪的失重里，程颐终于触到顾沉舟完整的伤疤地图。那道横贯腹部的陈旧刀伤，对应着她二十岁流产手术的日期；肩胛骨上的陨石灼痕，是他在火星基地盗取翡翠陨石时留下的勋章。

"拍卖槌..."顾沉舟的呼吸渐弱，手指在她掌心画着摩斯密码，"我调包了...真正的在..."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映出程颐身后遮天蔽日的翡翠蝶群——每只蝶翼都印着林疏月与周临岸婚礼的全息请柬。

在时空尽头的强光里，程颐撕开自己正在愈合的皮肤。翡翠化的血肉中，那柄藏着反物质的拍卖槌渐渐显形。她最后一次吻住顾沉舟龟裂的唇，尝到了十二岁那年在巴黎偷喝的冰酒滋味——原来那年在地下室替她挡住翡翠孢子的黑影，是穿越时空的少年顾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