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要醒

江念瓷下意识地反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目光扫过木屋的地面。

刚才她坐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细微的灰尘印记，可关于“沉睡”的记忆，却像被橡皮擦过一样，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窗外的风声、严浩翔和小云回来的脚步声，再然后，就是此刻严浩翔温和的眼神，和小云举着野果的笑脸。

难道是刚才的恍惚太沉，竟让她在墙角坐着就睡了过去？

江念瓷皱了皱眉，试图从脑海里挖些碎片。

江念瓷“……”

她好像确实觉得眼皮发沉，刚才那些翻涌的疑虑像一团乱麻，缠得她脑子发涨，或许是神经一放松，就不小心睡过去了。

严浩翔“是啊，睡得还挺沉。”

严浩翔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严浩翔“我和小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靠在墙上，头一点一点的，还以为你是累坏了。”

一旁的小云也跟着点头，举着野果的手凑得更近了些。

小云“对呀姐姐，我刚才还跟叔叔说，不要吵醒你呢！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呀？”

没睡好……

江念瓷心里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

昨夜的梦魇又隐约浮上来，猩红的眼睛、黏腻的湿意，还有那句裹着寒气的“永远陪我”，确实让她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合眼。

或许正是因为没睡够，才会在白天坐着就犯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这样想着，心里那点关于“沉睡”的疑惑渐渐淡了。

她接过严浩翔手里的干柴，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真实的触感让她更踏实了些。

江念瓷“可能吧，昨天晚上确实没睡安稳。刚才坐着发呆，没想到就睡着了。”

严浩翔“那等下吃完饭，你再去躺会儿。”

严浩翔说着，伸手帮她把干柴放进灶台边的竹筐里。

严浩翔“这里有我和小云呢，晚饭不用你操心。”

小云立刻举起手，像个邀功的小大人。

小云“对！姐姐你去休息，我可以帮叔叔洗野菜、捡干柴，我很能干的！”

看着眼前一人一孩的模样，江念瓷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散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把口袋里的鹅卵石悄悄放在了桌角。

冰凉的石头硌得手心发疼，或许也该放下这些无谓的警惕，好好享受这末日里难得的安稳。

江念瓷整理床铺的动作顿了顿，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她好像不止忘了“什么时候睡着”，连刚才靠在墙上时，那些反复琢磨的“不对劲”，也变得模糊起来。

可严浩翔的温柔、小云的活泼就在眼前，她摇了摇头，把这点异样归结为没睡好的后遗症。

大概，真的是她想多了。

江念瓷转身走向里屋整理床铺时，木屋里的氛围悄然变了。

方才还凑在严浩翔身边、满脸乖巧的小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暗沉沉的红，像极了江念瓷昨夜梦魇里的模样。

她缓缓抬起头，盯着江念瓷的背影，嘴角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弧度向上咧开，几乎要扯到耳后根，露出两排细小却尖锐的牙齿，泛着冷光。

原本软糯的声音也变了调，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又带着孩童特有的、扭曲的甜腻。

小云“姐姐……就这样陷进来吧……只属于我的梦境，永远都不要醒哦……嘻嘻嘻……”

笑声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木屋里绕了一圈，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严浩翔耳边。

严浩翔站在原地没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指节泛白，眼底掠过一丝挣扎，可很快又被一层麻木覆盖。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只是望着灶台边跳动的火光，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严浩翔“……”

小云踮着脚，一步步往江念瓷的方向挪去，脚步轻得没有一点声响，裙摆扫过地面时，连灰尘都没扬起。

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轻轻划过身边的木桌，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仿佛这木屋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连声响都要听从她的命令。

小云“姐姐的手好软哦……刚才拉着的时候，还暖暖的……”

小云凑到里屋门口，透过门缝盯着江念瓷整理被褥的侧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红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小云“等姐姐永远留下来，就可以一直陪我玩啦……捉迷藏、搭积木，还有好多好多游戏，永远都玩不完……”

她说着，突然伸出尖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门框上的木刺。

指尖刚碰到，那根木刺就瞬间化为齑粉，随风散在空气里。

小云咯咯地笑起来，声音里满是得意 。

小云“谁让姐姐那么聪明呢……总是要怀疑，总是要想起那些不好的事……不过没关系呀，只要姐姐一直睡着，一直留在我的梦里，就再也不会想啦……”

这时，里屋传来江念瓷整理完床铺的动静，脚步声正往门口来。

小云眼中的红光瞬间褪去，嘴角的诡异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那个抱着野果、眼神明亮的孩子。

她飞快地退回到严浩翔身边，仰头露出甜甜的笑。

小云“叔叔，姐姐是不是快出来啦？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煮野菜汤呀，我好饿呀～”

严浩翔低头看她，眼底的挣扎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

严浩翔“快了，等你姐姐出来，我们就生火。”

江念瓷刚好从里屋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严浩翔温柔地看着小云，小云仰头笑着，木屋里的烟火气袅袅升起，一切都和她期待的末日安稳一模一样。

她完全没注意到，小云刚才站过的地方，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青黑色的痕迹，很快又被风吹散，没留下半点证据。

她走过去，笑着说。

江念瓷“床铺整理好啦，等下要是困了，就能直接躺了。我们现在开始准备晚饭吧？”

小云“好呀好呀！”

小云立刻应和，蹦蹦跳跳地往灶台边跑，路过严浩翔身边时，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红眼睛在眼底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

严浩翔看着江念瓷的笑脸，轻轻点头 。

严浩翔“好，我们一起弄。”

只是在江念瓷转身去拿干粮时，他悄悄抬眼，望向小云的背影，眼底深处，那丝难以察觉的晦涩，又浓了几分。

而这一切，都被沉浸在“安稳”里的江念瓷，彻底错过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