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如水银般倾泻在青石巷里,郭震拎着刚出炉的鲜肉月饼快步走着,酥皮纸袋透出温热的香气。
他推开工作室玻璃门时,江倾稚正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中国建筑史》,宽大的工装裤衬得她愈发清瘦。听见门响,她回头,鼻尖还沾着一点铅笔灰。
江倾稚“不是说赶不回来?”
她眼睛亮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灯笼。
郭震把月饼放在堆满图纸的工作台上,伸手替她取下那本厚砖头。
郭震“项目提前验收了。”
他目光扫过她手边凉透的泡面,眉头微蹙。
郭震“又吃这个?”
江倾稚“忙着画图嘛”
江倾稚伸手去够月饼,却被他轻轻捉住手腕。
郭震“先洗手。”
他语气无奈,却已经撕开包装纸,将月饼递到她唇边。
她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露出饱满的肉馅。满足地眯起眼时,忽然发现他袖口沾着干涸的彩绘颜料。
江倾稚“你去城隍庙了?”
她握住他手腕细看——那是修复古建筑时才会用到的矿物颜料。
郭震轻咳一声
郭震“路过。”
江倾稚“骗人。”
江倾稚踮脚凑近他衣领。
江倾稚“还有桐油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什么。
江倾稚“你该不会...偷偷去看了我们所里在修的那个戏台?”
他耳根微红,别开脸去尝她剩的半块月饼。三个月前,江倾稚所在的古建所为这座明代戏台争得不可开交,她熬了十几个通宵做的修复方案被老专家们批得一无是处。
郭震“就是去看看。”
他轻描淡写。
郭震“顺便给斗拱补了点色。”
江倾稚怔住。那座戏台结构复杂,彩绘纹样早已模糊,连所里最资深的老师傅都要对照图谱一点点复原。她打开手机,同事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静静躺着:“倾稚!戏台东北角的鹤唳云霄图怎么突然完整了?是你请了外援吗?”
她抬头看他,窗外月光落在他专注吃月饼的侧脸上。这个建筑系最耀眼的天才,本该在商业项目里日进斗金,却总为她这些“不值钱”的古建耗费心血。
江倾稚“郭震…”
她声音发哽。
郭震“嗯?”
他转头,唇边还沾着饼屑。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震得他后退半步撞上工作台,图纸哗啦啦散落一地。
郭震“小心…”
他慌忙护住她,却听见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他们都说我傻,非要守着这些破木头烂瓦...”
他轻抚她后背,像安抚炸毛的猫。
郭震“去年在山西,是谁看着被风雨侵蚀的唐代经幢,哭湿了我三件衬衫?”
她破涕为笑,拳头轻捶他肩膀。那时她刚接手第一个独立项目,看见千年石刻在酸雨里剥落,抱着他哭得说不出话。
江倾稚“今年中秋的月亮特别圆。”
她突然说。
郭震牵着她走到窗前,老街屋檐错落,一轮明月正挂在飞檐一角。
郭震“因为有人在替它修补人间。”
他低头,发现她在偷偷用他的衬衫擦手,无奈地笑。
郭震“江倾稚。”
江倾稚“在呢。”
月光将相拥的影子投在满地图纸上,那些勾勒了千百遍的亭台楼阁,此刻都成了温柔的背景。远处隐约传来团圆人家的笑语,而他们在这方小小天地里,拥有着另一种圆满——是榫卯相合时的严丝密缝,是斗拱层叠起的千年承诺。
她仰起头。
江倾稚“明年中秋…”
郭震“还在你身边。”
他接得很快,像早已练习过千百遍。
窗台上,两个月饼的油渍慢慢晕开,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