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盛望都掉眼泪了 还要闹别扭嘛
尽管盛望一直对自己说,他不想跟江添冷战或疏远,只是短暂地自我挣扎一下。
但这几乎是一个注定的过程,尽管他不想承认,他跟江添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往两边走。
一向很擅长告别旧人、融入新环境的大少爷难得栽了跟头,这回是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有那么快适应换班,也没法那么潇洒地忽略江添的存在。
一切似乎适得其反,那人的存在感甚至比以往更强。尽管他们各自早出晚归,从每刻黏在一起缩减到一天见一面都难。
这种戒断对大少爷来说有点痛苦,他总是跑神,情绪七上八下,混乱又拧巴。
表面看是发愤用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空得难受,才寄希望于题海,想营造一种忙碌又充实的假象,以此骗过思念成疾的大脑。
但纵使盛望已经拼命塞题去压缩那些不必要的伤春悲秋,酸涩的情绪还是时常摁不住冒头。
背着书包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时、将要推开寝室门的瞬间、微信弹出一条好友消息时.…….
而他心里纠结磋磨着,手却立时丢开笔,急急解锁了屏幕去看来信人。
不是江添,一阵心慌的失落。
是江添,心慌得更甚。
他有时分不清,路过楼梯口时自己的那阵心悸,究竟是真的害怕和江添遇见,还是期待偶遇他的可怜借口。
明明是他自己松了手要躲开,可那个人真的如他所愿后,他却觉得心脏酸的像一只干瘪的柠檬。
想见他,又怕见他。
怕见到他之后控制不住地想要反悔。
两个手机中各自置顶的聊天框长久安静着,像一场无声的较劲。
一个人煎熬别扭地躲闪,一个人不善言辞地沉默。
也许江添并不想被大家默认和谁“是一起的”、“是一家的”,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又或许向来独来独往的江添其实觉得不和任何人产生形影不离的亲密关系才是一种轻松呢?
盛望自我安慰着想。
他就那样纠结万分地冷了江添一段日子。
明明心里吸胀了水挣扎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阴着天,像挡在太阳前那块反复无常的乌云。
不妙的是,乌云似乎快要憋不住下雨了。
在AB班对打篮球赛的那天。
从江添穿着A班队服、而自己穿着B班队服上场的那一刻,盛望就感到了那份失控。
他甚至不知道江添也会参加这场无伤大雅的比赛。
因为前两日刚从高天扬那里听了一耳朵,说那人最近正被老师盯着,忙于准备某个竞赛。
仅存的了解也变成了只是听说。
失落感是一瞬间涌来的。
篮球服背后的不同字母仿佛一个滑稽的黑色幽默,赤裸裸地嘲笑着他,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一一眼前的这个人,连同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一起,站在了遥不可及的另一阵营。
这场球盛望打得心不在焉,没滋没味。
场下的女生倒是一个比一个激动,分成两个阵营对着尖叫,喊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在给谁加油。
盛望一直有意控制自己不把视线落在江添身上。刻意不和他对视,走位也尽量绕开,避免肢体接触。
他心里很乱,平日见不到人时尚能勉强压下去的酸涩和纠结彻底山洪爆发,连那些体面人的表情管理也所剩无几。
大概是他脸垮得很明显,江添反而在前半场频频往他这边看。但他的目光仿佛安了雷达,精准地在那人抬眸望来的一瞬间倏而移开,待人转头后却又忍不住偷偷追视。
他赌着一口不知哪来的气,不想让江添发现他的异常情绪,实打实地躲了人半场,却也偷看地比哪个观众都认真。
中场休息时,高天扬屁颠屁颠混进B班队找盛望聊天。
本意是打探敌情,外加抱怨他添哥今天话少得离谱,球倒是打得凶,害他打配合无比困难。
某知名单细胞动物自顾自哔哔了半天,蓦然发现从刚才开始就一声没吭的他盛哥脸黑得如出一辙,遂上下观察后,小心翼翼问:
“什么情况啊盛哥?你和添哥...你俩吵架了?”
盛望这才回神,撑起一个笑给他,哑然说:“没。没吵。”
确实没吵。
应该说比吵架还要糟糕。
吵架都还有一个由头,而他毫无理由、毫无预兆地把人扔在原地,扭头就走。
落荒而逃的他,让这一切都糟透了。
大概是高天扬的表情太将信将疑,盛望垂下视线,强压心酸开了个玩笑:
“这不是都说我俩一家的吗,现在成对手了,我得避个嫌。”
单细胞老铁毫不意外信了,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给他盛哥比了个大拇指:
“大义灭亲,不愧是你!”
老高说完就跑走了,盛望苦笑一声,抬头却在三步开外、某大块头刚挡着的地方,看到了鬼扯的避嫌对象。
那人单手拎着两瓶水,一瓶喝空一半,剩下那瓶还没开封,是准备去送给什么人的姿势。
此刻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他似乎沉默地愣在了那里,目光倏得垂下来,盯住不远处一块开胶的地皮。
那只手薄而宽大,两个塑料瓶拎在长指间明明潇洒又轻松,此刻却像拿不住似的收了些力,塑料杯壁发出簌簌的响声,漂亮的指尖也渐渐褪成没有血色的冷白。
盛望傻在原地,他看见不远处的人垂眸扯了一下嘴角,自嘲一样,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江添什么也没说,他却突然心慌得喘不上气来。
裁判才不理会那些弯弯绕绕,下半场如约开始。
内疚纠结着不安,刚刚鬼扯完立遭现世报的某人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知道江添听到了。
主力之一魂不守舍,开场不到五分钟,B班整个队的战术都失衡了。
史雨急得频频爆粗,其余队员也是各种失误。
沉重的闷响后,尖锐刺耳的哨声响彻球场,观众席上的呐喊、尖叫和口哨都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坐在替补席的宋思锐正隔着六排座椅和B班一替补激情掰头,闻声,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场上。这一看,便硬生生把剩下半句没骂完的垃圾话咽了回去。
位于事故中心的A班球员们原本蓄势待发,被突发情况给吓愣了,一时间,一小撮穿白色球衣的男生像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原地宕机。
对面的罪魁祸首也没好到哪去,双手还保持着扔球的姿势僵在空中,下巴则掉到了地板上,旁边还杵着一圈惊呆的B班队员。
在队友吓疯、对手傻眼、观众惊呆的漫长一秒里,穿着黑色球衣的男生急腔喊了声“江添!!”,就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队友,从自己的站位点冲出来,离弦的箭一样,斜跨半个球场开始往对手阵营跑。
这一跑打破了场上的凝滞,裁判的哨声尾音刚落,他已经飞也似的一头冲进了敌方阵营。
离得最近的高天扬正要蹲下扶人,被他极速版盛哥吓得一蹦三尺高。
盛望才不管他一脸惊恐,他满心满眼只有面前单膝跪在地上的人。
江添一只膝盖抵在篮球场的胶面地上,单手撑地,仅有的两个支点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他垂着头,肩背绷紧显得人凌厉又痛楚,另只手死死捂在中庭处,挡住了大半张脸。额前的发丝随着体位变动落下来,于是本就不大的脸彻底埋进阴影。
盛望连声喊他,没人应。
于是大少爷急了,也不管一堆人看着,跟着一下半跪在旁边,伸手去碰他肩膀。
手下的人在发抖。
这个认知让盛望懵在原地,他触电一样缩回了手,脑子里极度混乱。
不单是他,所有人都被这个意外吓傻了,更没人想到江添受伤第一个冲过去的不是身边的队友,而是敌队的队员。
全场一片死寂中,一滴血渗透指缝砸在地板上,砸得盛望心脏生疼。
带队老师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球一阵蛇行,最后很有准头地歪到江添脸上的,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高挺的鼻梁。
看见血淅淅沥沥顺着手臂线条滴下来,吓得他下意识直喊快仰头快仰头!
大少爷吓懵了,六神无主地任凭指挥。
他伸手试探着去扶江添,奈何那人死犟地要命,人抖得都跪不稳还一个劲拧着躲他的手。
周围人被赶得差不多了,他俩还在僵持,盛望又气又心疼,忍不住急道:
“松手!我看看伤哪了!都出血了你不疼吗?这时候了还别扭什么,你要急死我啊?”
扶着的人滞了一下,盛望敏锐地察觉到他泄了些力气,立马不由分说地掰开了他的手。
用手托着把人的脸微微仰起来,盛望抵在他下巴的掌根立刻被鼻腔涌出的血液蹭花,而他搭在江添脸颊上的手指,沾染了一指尖的眼泪。
盛望脑子里嗡的一声,头晕目眩。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流泪是鼻部遭受重击后的正常生理反应,任谁也控制不了。
但他望进那双熟悉的眼睛,一贯矜傲的、冷淡的、谁也不在乎的好看的眼睛,前所未有地蒙了一层水光,而他正化成瞳膜上一个小点,无措地站在水波中间。
于是他不受控制地开始脑补和慌乱。
去他的理智,去他的避嫌,去他的冷一冷,他哥都掉眼泪了啊!
大概也觉得自己此刻脸上五彩缤纷略显狼狈,江添又抬手覆上面中,手掌张开,罩住倒霉的鼻梁,五指微微曲起。
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合上眼皮,任凭眼尾挂些薄红。
因为鼻腔出血有些呼吸不畅,他微张开口喘气,后脑搁在某人的掌心被稳稳托着。
这个姿势又使得肩颈受力拉伸,尚未干涸的血线便顺着锋利的下颌和微滚的喉结一路淌下来,路过锁骨,没进衣领。
他人闭着眼看不到外界的情况,只听到匆匆赶来的校医一通嗔怪,说他们没有常识乱弹琴,让盛望扶着他赶紧低头先把血止住。
总之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余痛未平又赔进去不少血小板,江添闭眼都觉得头晕,被盛望扶着去休息区坐下,捏着鼻翼处止血。
蹲了太久的伤员起身时两眼直发黑,他下意识伸手在虚空中去抓,而这次没有抓空。
某人乖乖把手腕递进他掌中,任他攥着,然后挨着他坐了下来,陪得寸步不离。
高天扬捧了一堆纸巾跑回来,边往他英俊的添哥脸上糊边叭叭念叨:
“我嘞个乖乖我添哥的招牌可不能砸了——”
江添边忍疼边阻止某二傻子把自己捂死,恹恹地蹙着眉,脸瘫得无欲无求。
“我来吧。”
盛望看不过眼去接纸巾,捧着他脸细细把交错的血痕擦干净,又趁高天扬转身的时候,轻拭了那人眼角。
江添怔了下,偏开头去。
其实只有最痛的那一下是流了点生理眼泪的,他倒不至于为此觉得丢人。但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按过他眼角,是数日不曾有过的亲昵。
他心一悸,下意识躲开了。
“是还很疼吗?要不我找个冰袋帮你敷一下?”
盛望担忧的声音近在咫尺。
江添掀开眼皮看他,唇微启便被哨声打断一一比赛要继续了。
他于是轻呵一声,抿着嘴角抽回了手:
“吹哨了,你归队吧。”
“归什么队啊?!”
盛望想咬人。
“我不打了,让他们随便找谁顶上吧。”
江添垂眸,手从鼻翼处松开,缓缓放了下来。失了血的嘴唇显得有些白,他动动薄唇,闷着声问:
“不是要避嫌么。”
很好,一击必杀。
大少爷被问得哑口无言。
眼前人敛着薄薄的眼皮,眼角是淡红的,睫毛是湿漉的,鼻尖也带着撞出的薄红。
他无端觉得在他哥面无表情的平静面孔上看出了一种深深的委屈。
“我.……”
盛望后悔得牙疼。
“我,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就当我那时候人不清醒,行吗?”
他心里乱得很,今天一连串状况砸得他人都懵了,根本没功夫去捋什么理智什么冷却。
但总归心疼是占了上风的,并且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感到满足和开心。
心疼他哥默默站在背后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回头,也心疼那些不善言辞的挽留。
开心的是,江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孤芳自赏。这段别扭的亲密关系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意,江添也有想要形影不离的某人,也不想被当做那人定义中的“外人”。
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纷乱纠缠,盛望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胡言乱语地解释了半天,自觉越抹越黑,于是摆烂似的草了一声,说:
“去他的避嫌吧,我刚才都以实际行动投敌了,还不够诚意吗?老高说我跑得活像被狗追!”
可能是这评价太傻逼,某人一直绷着的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很难说是被逗的还是被气的,但总归是生动的,不像上一个那样带着冷冷的自嘲。
盛望悄悄松口气。
他还没想好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也从不期待能走出什么结果。或许他会偷偷喜欢这个人,永远也不说出口。
但他想通了一点,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比这更严重的,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拎着水瓶等在身后的神情。
太落寞了。
落寞到江添还没开口留他,他已经难过地想要流泪了。
哎 xql闹闹别扭 过会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