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重逢

沈清将素描小心收进胸前的口袋，指尖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触感。卧室里未拉紧的窗帘漏进最后一缕暮光，他转身时碰倒了桌边的画筒，几幅卷起的画作滚落在地。蹲身整理时，他发现其中一幅露出角落的镜面图案——正是卧室那面维多利亚风格的梳妆镜。这个发现促使他走向角落的梳妆台，镜框上缠绕的干枯花枝突然断裂，花瓣碎屑飘落在他的鞋尖。

梳妆台积着薄灰，椭圆镜面映出他模糊的轮廓。沈清用袖口擦拭镜面，在暮色中扬起细小的光点。镜中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动，他的倒影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但镜中多了一个人影。

林夏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站在他身后，发梢滴着水珠。沈清猛地转身，空荡的卧室只有窗帘在微微摆动。再看向镜面，林夏的倒影依然存在，她的嘴唇轻轻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你能看见我？"沈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镜中的林夏点了点头，潮湿的发丝贴在她苍白的上。她抬起手，掌心贴在镜面内侧，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在沈清这边形成对称的轨迹。

梳妆台上的玻璃瓶突然倒下，滚到边缘停住。沈清伸手去扶，指尖碰到镜面时，冰冷的触感让他缩回手。镜中景象突然切换成雨夜的街道，林夏抱着一叠画纸在路灯下张望，雨水把她的连衣裙浸成深色。

"你在等谁？"沈清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呼吸在镜面蒙上白雾画面中的林夏突然转头，视线穿透雨幕直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沈清的后颈泛起细小的战栗，镜面又恢复成普通的映像，只是现在林夏的倒影就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

床头柜的台灯闪烁两下熄灭了。沈清在黑暗中听见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节奏与窗外渐起的雨声重合。他摸到梳妆台边缘，木料的纹理硌着掌心。

"那天晚上..."林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雨水的潮湿气息，"你经过十字路口时，有没有看见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人？"

沈清的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三个月前的暴雨夜，他确实在加班回家路上经过那个十字路口。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坏了半截，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阴影里...

镜面突然剧烈震动，浮现出扭曲的街景。林夏在画面中奔向马路中央，画纸在雨中散开。刺目的车灯照亮她惊愕的面容，刹车声撕裂雨幕。沈清下意识伸手去抓，指甲在镜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渗入雕花铜框的缝隙。镜中的画面定格在林夏倒下的瞬间，她伸出的手掌与清染血的手指隔着镜面相贴。灼热的感觉从接触点蔓延，沈清手背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形状像半片梧桐叶。

窗外炸响的雷声震得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微微颤动。沈清盯着手背的印记，皮肤下的灼热感正逐渐消退。镜面恢复成普通的状态，只映出他苍白的脸和身后空荡的房间。地板上散落的画纸上，那个反复出现的梧桐叶标记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微光。

床头柜抽屉突然弹开一截，露出半本被雨水浸染过的素描本。沈清抽出它时，潮湿的纸页粘在一起，勉强能辨认出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林夏出事那晚。画面上是雨中的十字路口，便利店门口站着个撑黑伞的男人侧影，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颌线条——但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正是沈清常年佩戴的那款。

雨声渐密，沈清听见公寓大门被风吹开的声响。他握紧素描本走向玄关，手背的印记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金光。门廊的感应灯忽明暗，林夏的米色风衣还挂在衣帽钩上，下摆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