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管道在墙角发出轻微的嗡鸣，樊振东盯着发球机吐出的高速球，球拍挥到第三十七板时，手腕突然传来刺痛——是旧伤复发的前兆。他咬着牙坚持到组合练习结束，抬头看见玻璃门外的林舒窈正对着保温桶吹气，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先喝碗莲藕排骨汤。”她推门进来，米色羽绒服下露出半截校徽——北京体育大学运动营养专业的新生，这是她放弃本地重点高中，追随他来到北京的第一个冬天，“队医说你最近体脂率下降太快，得补补胶原蛋白。”
不锈钢汤勺碰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响，樊振东吹开浮油时，看见汤里躺着几颗蜜枣——是她从顺德老家带来的，每次煲汤都要放三颗，说这样“甜分刚好够打赢比赛”。他忽然注意到她围巾上沾着饭粒，想起今早食堂遇见时，她正蹲在地上帮小队员捡掉落的包子。
“窈姐，你下午没课吗？”他舀起一勺汤，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漫进胃里，“今天解剖学考试怎么样？”
林舒窈的眼睛弯成月牙：“考了92分，老师说我的煲汤笔记能当教材。”她从帆布包掏出个皮质笔记本，封面上贴着他去年省运会的金牌照片，“你看，我把四物汤的药材配比和运动恢复周期结合起来了。”
训练馆的顶灯在她发梢投下暖光，樊振东这才发现她剪了短发——齐耳的长度，露出纤细的脖颈，校服领口处别着枚银色的乒乓球胸针，是他上周送她的生日礼物。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发梢：“短头发像小刺猬。”
林舒窈的耳尖倏地红了。她慌忙往后退半步，汤勺差点掉进保温桶：“你、你好好喝汤！”转身时却被地上的跳绳绊倒，整个人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柑橘味的洗发水混着排骨汤的香气扑面而来，樊振东感觉心跳快得像乒乓球撞击球台的频率。
“对、对不起！”林舒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羽绒服拉链刮到他的训练服，露出里面印着“振东专属”的护腕——是她用奖学金买的，暗纹里藏着他的生日日期。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金属药盒：“给，新配的护腕贴，含薄荷脑成分，止痛效果更好。”
深夜十点，训练馆的人渐渐散去。樊振东对着战术录像研究对手的发球轨迹，林舒窈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写实习报告，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暖气停了，她忽然打了个喷嚏，赶紧把羽绒服裹紧——为了给他送汤，她没顾上穿厚袜子，此刻脚趾在运动鞋里冻得发麻。
“过来。”樊振东突然关掉录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解开自己的运动外套，露出里面的加绒卫衣，“把脚放我腿上，别冻着。”
林舒窈的脸涨得通红：“别、别闹，我不冷！”话没说完，就被他直接拉过去，运动鞋刚碰到他的膝盖，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脚踝。少年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的脚腕，像砂纸磨过丝绸，却让她忍不住颤抖。
“窈姐的脚这么小，”樊振东低头看着她缩在运动鞋里的脚趾，突然笑出声，“比我的乒乓球拍还短。”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的倒影在玻璃窗上重叠——他的肩宽已经超过她半个头，却仍像小时候那样，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里。
远处传来管理员锁门的声音，林舒窈慌忙抽回脚：“我该回学校了。”她收拾保温桶时，发现他的训练日记摊开在桌上，最后一行字墨迹未干：
“2014年12月15日 星期一 晴
窈姐的短发像小刺猬，碰起来却像棉花糖。
她的脚踝温度只有34度，比我的掌心低2.8度，需要用整个冬天来捂热。
今天战术录像里，她在我身后打哈欠的样子，比对手的漏洞更让我分神。”
地铁末班车的提示音在耳机里响起，林舒窈摸着帆布包里的药盒，指尖划过“振东专属”的烫金字。路过训练馆的玻璃幕墙时，她看见樊振东正在加练发球，球拍划出的弧线在灯光下闪着银光，像极了他15岁那年偷喝她绿豆汤时，眼里跳动的星光。
雪粒子开始打在窗玻璃上，她忽然想起下午在食堂听见的对话：周雨跟马龙开玩笑说“东哥现在看窈姐的眼神，比看金牌还亮”。当时她正往樊振东的餐盘里夹糖醋排骨，没注意到他耳尖发红的样子，却把这句话偷偷记进了心里。
回到宿舍，打开台灯，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2014年12月15日 星期一 雪
东哥的手腕伤又犯了，药盒里的护腕贴记得每天提醒他换。
他说我像小刺猬，可小刺猬的刺，从来只对着想伤害他的人。
今天帮他揉脚踝时，发现他脚底的茧子又厚了，明天得炖点牛骨汤补补。”
钢笔尖在“牛骨汤”三个字上停顿了三秒，她摸了摸围巾上的乒乓球胸针——那是他用第一份国家队津贴买的，和她送他的“LSY”柄胶正好配对。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暖气管道重新发出嗡鸣，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不再像想象中那么冷，因为有个人，正在她看得见的地方，把她的温柔，变成了赢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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