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晨光像撒了把碎金,樊振东跟着林舒窈穿过顺德金榜街,鼻尖萦绕着百年老店的姜撞奶香。2022年春节,他难得有半个月假期,被她拽着回顺德老家,说是要“补一补童年没吃完的双皮奶”。
“窈姐,慢点儿。”他望着她在老字号门前踮脚张望的背影,米色棉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手账,封面上贴着2013年省运会的银牌照片。她忽然转身,眼睛亮得像巷口的铜制灯笼:“东哥你看,这家店的双皮奶还是用煤炉蒸的,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样。”
老店的阿婆笑着递上瓷碗,奶皮在晨光里颤巍巍的,撒着细碎的桂花。樊振东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温热的甜混着陈皮香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2012年夏天,她在国家二队食堂偷给他的那碗双皮奶——玻璃罐上的“振东专属”还是她用红笔描的,歪歪扭扭像小蚯蚓。
“好吃吗?”林舒窈托着下巴看他,自己的碗里只动了半勺,“小时候我爸总说,真正的双皮奶要蒸够20分钟,就像……”她忽然别过脸去,耳尖在晨光里发红,“就像有些东西,要慢慢等才能出味道。”
吃完早餐,两人逛到菜市场。林舒窈在水产摊前蹲下,指尖拨弄着活蹦乱跳的基围虾:“今晚给你做白灼虾,配我调的沙茶酱。”樊振东看着她和摊主用顺德话讨价还价,尾音像浸了糖水,忽然想起2016年里约,她在奥运村给他熬巴西莓汤时,也是这样认真地挑拣莓果。
“东哥,帮我拎鱼。”她把装着鲩鱼的塑料袋塞过来,指尖不小心沾上鱼鳞,“下午带你去清晖园,我小时候总在假山后面偷背《顺德美食志》,被我爸抓包时还藏了半块杏仁饼在石头缝里。”
午后的清晖园飘着细雨,假山石上的青苔泛着微光。林舒窈蹲在当年藏杏仁饼的石缝前,忽然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块没吃完的杏仁饼,包装纸已经泛黄:“2012年你第一次来顺德,我带你去吃仁信老铺,你把最后一块饼塞给我,说‘窈姐吃,我练球不需要甜’。”
樊振东摸着那块硬邦邦的杏仁饼,忽然笑出声:“原来你偷偷藏了十年?”他看着她蹲在青苔上的背影,棉服下摆沾了泥点,却像捧着珍宝般小心,忽然想起2015年苏州,她在民宿厨房熬姜母鸭时,也是这样认真地撇去浮沫,说“时间会让味道更浓”。
傍晚的老巷飘起炊烟,林舒窈在土灶前蒸肠粉,蒸汽模糊了她的眉眼。樊振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熟练地铺米浆、放虾仁,忽然发现她手腕上的红绳已经换成了银链,吊坠是他2021年休斯敦夺冠时送的“LSY”球拍缩微版。
“东哥,来调酱汁。”她递过陶瓷碗,里面是熬好的生抽,“按你喜欢的,加半勺冰糖和两滴鱼露。”看着他认真搅拌酱汁的模样,她忽然想起2014年北京,他在训练馆帮她拎中药包,说“窈姐的汤里,糖和苦总要平衡”。
肠粉出锅时,暮色已经染红了窗棂。两人坐在八仙桌上,瓷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响。樊振东夹起一筷子肠粉,虾仁的鲜混着米浆的香在嘴里化开,忽然看见她手账本摊开在桌边,最新一页贴着今早买双皮奶的小票,旁边写着:
“2022年2月5日 星期六 晴
带东哥回顺德,他吃双皮奶时的小虎牙还是和15岁一样。
在清晖园找到十年前藏的杏仁饼,突然发现,有些东西比时间更长久——比如他看我时,眼里永远有初遇时的星光。”
钢笔尖在“星光”二字上晕开,林舒窈忽然感觉指尖一暖——樊振东正用沾着酱汁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账:“窈姐的字还是这么像小蚯蚓,不过……”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角,“比我的训练日记好看多了。”
老巷的路灯亮了,照得青石板路泛着温润的光。樊振东看着她慌忙合上账本的样子,耳尖红得像巷口卖的顺德红米酒。他忽然明白,所谓休息时光,从来不是赛场上的暂停——而是和她一起穿过老街,在晨光里喝一碗双皮奶,在暮色中蒸一笼肠粉,让时光慢下来,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温柔,熬成最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