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总是这般悄无声息地就来了。樊振东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雨水顺着玻璃缓缓蜿蜒，流淌成一道道细长的水流。右肩的旧伤，在这潮湿的空气里，时不时地泛起一阵微痒，不过，这感觉比起记忆中2016年里约的那次伤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那时的他，只能蜷缩在替补席上，是一枚沉默的P卡。而此刻，他的指尖正稳稳地捏着林舒窈刚刚递过来的姜茶，杯子的外壁上凝结着一颗颗小水珠，在灯光下闪烁，像极了她每次精心熬汤时，发梢上挂着的那层薄薄雾气。
“东哥，该敷药啦。”林舒窈轻柔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气。她身上穿着他送的米色针织衫，袖口微微滑落，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那里戴着一只用2024年巴黎金牌熔铸而成的银镯，镯身内侧，精致地刻着“LSY·FZD·2024”。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恰好撞见她蹲在医药箱前的背影。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这一幕，瞬间让他的思绪飘回到2012年，那个在储物柜前努力踮脚的青涩少女。
敷药的时候，她的指尖总是小心翼翼的，轻柔得仿佛正在触碰一件无比易碎的珍宝。“还疼不疼呀？”她微微抬起头，轻声问道，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蝶翼般的阴影，显得格外动人。樊振东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去年的德班世乒赛，那时的她，同样也是这样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金牌反射出的璀璨光芒。他嘴角微微上扬，故意凑近她，看着她的耳尖瞬间泛起一抹红晕，笑着说道：“窈姐的手可比队医的手暖和多啦，有窈姐敷药，一点儿都不疼咯。”
午后的阳光，像是突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猛地穿透过来，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一片片菱形的光斑。林舒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惊扰到，慌乱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樊振东轻轻握住了手腕。“窈姐，”他的拇指在她掌心的茧子上缓缓摩挲着，那是这十年来，她为他拎保温桶、记录战术板留下的岁月痕迹，“巴黎夺冠那天，你在观众席举着的战术板，背面是不是贴了什么东西呀？”
听到这话，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没错，那天慌乱之中掉落的战术板，背面确实贴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2015年苏州世乒赛时，他偷偷写下的一句话：“窈姐的双皮奶罐，比金牌还甜。”见她红着脸不说话，樊振东笑着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从2012年直到现在的所有票根、用过的创可贴包装，还有她每次煲汤时细心写下的便签，上面写着“陈皮三钱，润肺止咳”“姜母鸭需慢火炖两小时”等等。
“东哥，你居然都还留着这些呀！”林舒窈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已经微微泛黄的纸张。忽然，一张照片从铁盒里滑落出来——那是2014年北京的一个冬夜，她靠在储物柜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樊振东心疼地用自己的卫衣盖在她身上，而镜头恰好记录下了她唇角微微上扬的可爱模样。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洒在梧桐叶上，叶尖的水珠折射出一道道绚丽的彩虹。樊振东像是被这美好的氛围感染，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玉镯缓缓套上她的手腕。那是他特意托人用顺德老巷的玉石精心雕刻而成的，镯身上细腻地刻着小老虎与玉兰花的纹样。“上次在米兰，看到旗袍店的老师傅雕刻，我一下子就想到你啦，想着给你做个能配旗袍的镯子。”
林舒窈的心跳陡然加快，玉镯传来的丝丝凉意，与他掌心的温暖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禁想起2021年休斯敦的那个夜晚，他在她掌心写下“稳”字时的奇妙触感。“东哥，其实我……”她刚鼓起勇气开口，就被他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我知道的。”他微微低下头，额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之间，混合着姜茶的温暖与薄荷的清凉，“从2012年在食堂，你把双皮奶推到我面前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啦。”说着，他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窈姐，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把‘振东专属’的标签，换成‘夫妻共用’咯？”
不知不觉，暮色渐渐漫进了房间。林舒窈在厨房里忙碌地炖着牛骨汤，樊振东则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炉灶上冒出的蒸汽，渐渐模糊了她的眼镜，她抬手擦拭的动作，像极了2019年布达佩斯那个清晨，她细心帮他整理护腕的样子。“东哥，明天陪我去趟顺德好不好呀？”她忽然转过头，笑着说道，“我想让阿婆们看看，当年那个偷喝绿豆汤的小男孩，现在有多厉害呢。”
他微笑着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深深闻着她发间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我可得好好告诉阿婆们，”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们的窈窈，是我见过最会把光阴熬成甜蜜的人。”
当牛骨汤那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出厨房的时候，林舒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手账本里的一段话：“2012年8月15日，晴。食堂新来的小队员偷喝我的双皮奶，眼睛亮得像星星。原来有些相遇，早在时光里埋下了糖。”此刻，她看着身边这个紧紧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里的男人，心中忽然明白，那些在训练馆里共同度过的日夜、在赛场上相互陪伴的时光、在异乡街头携手走过的岁月，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慢慢地酿成了世间最甜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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