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三十分,手机闹钟第三次响起。林雨晴睁开眼睛,灰色的光线从窗帘缝隙渗进来,像一把钝刀割裂了黑暗。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形状像极了一张扭曲的笑脸,嘲笑着她的存在。
"起床。"她在心里命令自己,但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住,连找寻手机关掉闹钟都耗费了她全部的意志力。最终,她只是侧过身,让刺耳的铃声继续在耳边尖叫。
二十三岁,设计专业,实习生,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这些标签在林雨晴脑海中机械地排列组合,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她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每天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转,内里却早已腐朽。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来自公司群的工作通知,来自医院药房的处方药续订提醒,以及母亲例行的"记得吃饭,早点睡觉"。雨晴盯着这些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点开的力气。她知道应该回复,应该起床,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始新的一天,但"应该"和"能够"之间的鸿沟,在这两年里变得越来越宽不可逾越。
"再躺五分钟。"她对自己说,然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时钟已经指向八点十七分。
雨晴猛地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她急忙抓住床头柜的边缘,等待眼前的黑斑散去。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药瓶三盒药片,像一排沉默的哨兵守护着她的睡眠、情绪和不再分泌足够多巴胺的大脑。她重复两遍数了数今天早上该吃的剂量——盐酸文拉法辛缓释片、构穆酸坦度螺酌同胶囊、劳拉西泮——到客厅拿出水杯随意接了点冷水就着吃下。
浴室镜子里的人影让她怔住。苍白的脸色,浮肿发青的眼袋,干裂的嘴唇。她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这是我吗?"镜中人无声地反问。水龙头哗哗作响,她将冷水泼在脸上,试图洗掉那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
客厅里,昨晚还没吃完的蒜苔炒肉和炒青菜还摊在茶几上,没注意散上的几滴油渍像干涸的血迹。雨晴机械地将它们收拾进厨房,用尽意志得开始清洗,动作迟缓得像是在水下移动。洗衣机里堆积的衣服已经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但她只是关上了洗衣机的门,仿佛看不见问题,问题就不存在。
急急赶到工位,不出意外得又迟到了。雨晴盯着电脑屏幕那些闪烁的通知,每个字都认识,却无法理解它们的含义。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无法敲下第一个字母。动漫策划和导演发来的修改意见像一把把小刀:"对比不够强烈""氛围感不够""再改一版"……
"我做不到。"这个念头突然清晰地浮现。不是今天做不到,而是永远做不到。她是个冒牌货,迟早会被所有人发现。雨晴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被铁箍紧紧勒住。她摸索着找到劳拉西泮,舌下含服一片,等待药物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恐慌。
电脑屏幕睡眠模式启动了,如同死寂一般的黑。雨晴凝视着,心中泛起忧伤,眼泪无声地滑落。
三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闪回——前女友阿浔决绝要与她断了联系的争吵,阿浔最后那句话像刀一样刺在她脑海里:"你永远都是这样消极,和你在一起太累了。"那天晚上,雨晴蜷缩在床的角落,手腕上浅浅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心里的伤口却从未愈合。就这样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自残行为。
她用死威胁阿浔不要离开,这似乎是生病唯一的作用。因为对阿浔足够的喜爱,她第一次走进了精神科室的大门。虽然去得结果是被强制住院……
病情很严重,药量也跟的很重,在药物的副作用让雨晴的思维变得迟钝,但至少阻止了她再拿起刀片。代价是她的创意似乎也被一并扼杀了。曾经信手拈来的设计灵感如今需要她拼命挖掘才能找到零星半点,而每次提交后的等待都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下午三点,雨晴终于完成了反馈。截图点击发送的那一刻,一阵虚脱感袭来。她决定出门走走,尽管这个念头本身已经让她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