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本该温暖和煦，但照在雨晴皮肤上却像针刺一般。本度数不高的她戴上眼镜，不是看清风景，而是为了遮挡整个世界。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她像一片落叶，漫无目的地随风飘荡。
转角处的"静隅"图书咖啡馆是她偶尔会去的地方。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吧台后一个陌生的身影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不像其他店员那样刻意热情。雨晴注意到他的名牌上写着"周默"两个字，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一杯经典拿铁，谢谢。"雨晴低声说，刻意避开与他对视。
"要试试今天的特调吗？'日出'，加了少量橙皮和肉桂，不会太甜。"周默的声音里没有推销的急切，只是平静地提供一个选项。
雨晴愣了一下。她习惯了不被注意，更不习惯有人记得她的偏好——她曾经在这里点过一次加肉桂的拿铁，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好。"她听见自己说。
等待咖啡的间隙，雨晴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窗外，一个年轻母亲正蹲下来为女儿系鞋带，小女孩咯咯笑着扑进母亲怀里。雨晴移开视线，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母亲整夜不睡守在床边的样子。如今母亲每次打电话来，她都说"我很好"，而电话那头总是短暂的沉默，仿佛母亲能透过电波看见她破碎的真实状态。
"您的'日出'。"周默将咖啡放在她面前，杯子的摆放角度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雨晴注意到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右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被手表带半遮着。
咖啡表面漂浮着一片薄薄的橙子，像一轮微缩的太阳。雨晴小心地啜了一口，温暖的橙香和微苦的咖啡在舌尖交融，肉桂的余味缓缓升起。奇怪的是，这杯咖啡让她想起很久以前某个快乐的早晨，虽然她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
"怎么样？"周默问，他仍然站在桌边，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很好喝，谢谢。"雨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知道这个笑容一定很僵硬，但周默只是点点头，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东西——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安静的了解。
"第一次来我们店？"周默突然问。
雨晴惊讶地抬头："不，我经常来。只是...最近比较少。"
"我上个月才调来这家店。"周默解释道，"但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雨晴不确定这是搭讪还是他真的有什么印象。她低头继续喝咖啡，希望对方能识趣地离开。但周默没有走，而是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如果你有兴趣，下周六店里有场小型读书会，主题是'色彩与情绪'。"他将传单放在桌上，"我是主持人。"
传单设计得很简洁，背景是渐变的蓝绿色，上面用白色字体写着活动信息。雨晴作为艺术生，职业病般地注意到字距和行距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刚好是她喜欢的颜色。
"你是设计师？"她脱口而出。
周默的嘴角微微上扬："曾经是。现在只是咖啡师兼业余插画师。"他指了指传单角落的一个小小签名——"M.Zhou"。
雨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共鸣。又一个从艺术行业逃离的人。她想知道他的故事，想知道那道疤痕的来历，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地谈论"曾经是"。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将传单折好放进包里。
"我会考虑的。"她说，这次的笑容自然了一些。
离开咖啡馆时，雨晴注意到天空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橘粉色，云层边缘被夕阳镀上金边。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这片色彩，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松动了一下。这感觉如此陌生，以至于她花了几秒钟才认出它——那是一丝几不可察的希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