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鸢尾花丛里,司璟月握着园艺剪的手正在慢慢发抖。
她意识到自己昨天忘记吃药了。
顾川明蹲在鹅卵石小径上,把最后几株蓝雪花幼苗埋进翻新的土壤,亚麻衬衫后背洇出汗渍绘成的海浪纹。
"紫阳花该修侧枝了。"
他握住她手腕,掌心粗粝的茧摩挲着结痂的疤痕,
"要斜四十五度下剪。"
司璟月嗅到他袖口沾染的雪松香,恍惚想起昨夜文档里未完成的句子:
[他的触碰像海盐,既刺痛又治愈着溃烂的伤口]。
剪刀"咔嚓"声惊飞了白腰文鸟,碎叶落在顾川明发间,被他随意甩头的动作晃成绿色的星。
"怎么?顾设计师改行当园丁了?"
林哲的皮鞋碾碎花苗的声响刺破安宁。
司璟月看着那支被踩进泥土的蓝雪花,汁液染脏了他鳄鱼皮靴的蛇纹装饰,像道狰狞的伤疤。
顾川明慢条斯理地起身,园艺铲在掌心转出银弧:
"林少对园艺也有研究?"
他故意将沾泥的铲尖指向对方领带,
"这株龙血树配您倒是合适——看着光鲜,根早就烂透了。"
林哲的蛇纹领带夹在阳光下闪过冷光。他抬脚将花盆踹下石阶,景德镇青瓷在司璟月脚边炸开,碎碴划过她脚踝新愈的伤痕。
"司叔没告诉你吗?"
他踩着陶片逼近,
"下月初八之后,这栋别墅会划到林氏名下当婚房。"
镶着红宝石的袖扣擦过司璟月耳垂,
"当然,顾设计师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当园艺工。"
司璟月后退着撞进顾川明怀里,薄荷糖的气息混着鸢尾花香将她包裹。她感觉到顾川明的手指在她腰间快速敲击——
是他们在看惊悚片时约定的摩斯密码:[别怕]。
"听说林氏最近在争取海关绿色通道?"
顾川明突然轻笑,从工具包抽出一沓海运单据,
"挺巧,我上个月给检疫局设计制服,看到批有趣的咖啡豆检测报告。"
林哲瞳孔骤缩。司璟月认出那些盖着"异常物质"红章的文件,正是父亲书房保险柜里缺失的副本。
"虚张声势。"
林哲碾碎脚边的蓝雪花,汁液溅上他高定西裤,
"顾家早不是二十年前的望族,你拿什么..."
"拿这个如何?"
顾川明变戏法似的亮出黄铜钥匙,匙柄"S"形凹槽里嵌着干涸的血油漆,
"林氏仓储B区12号,存着三吨发霉的蓝山咖啡豆——或者该叫它们生化废料?"
司璟月感觉林哲的呼吸变重了。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伸向西装内袋时,顾川明将司璟月拽到身后。
鸢尾花丛沙沙作响,她看见林竹韵正在二楼露台晾晒染坏的布料,珊瑚色真丝像警告旗在风中翻卷。
"你以为司家干净?"
林哲突然上前掐住她下巴,
"你亲爱的父亲上周刚把祖宅地契押给我。"
他甩出手机里的抵押合同照片,司家祠堂的雕花门楣在屏幕里碎成齑粉。
顾川明的园艺铲突然横插进来,金属冷意贴上林哲腕脉:
"林少的手该去摸算盘,碰别人的模特可是要付违约金。"
他指尖晃着张泛黄契约,
"需要我朗读1958年顾林两家的协议吗?擅动对方模特者..."
"够了!"
司璟月突然抓起碎陶片。锋利的青瓷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鸢尾花瓣上,像婚礼撒落的朱砂,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林哲怔愣的瞬间,顾川明已用软尺缠住他手腕。那些丈量过司璟月腰线的刻度此刻化作刑具,在林哲腕上勒出深红印记:
"听见没?模特说要清场。"
暮色突然阴沉下来。林哲退到铁艺院门前,将沾血的陶片踢向司璟月:
"初八那天,你会跪着求我戴上红宝石项圈。"
他指着顾川明冷笑,
"至于这位骑士,不妨问问苏昔玥,当年是怎么求着林家放过她父亲的研究所。"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司璟月在玻璃花房听着雨打芭蕉,顾川明正给她的手掌缠纱布。碘伏刺痛感让她想起十八岁那年,自己用碎瓷片划烂联姻书时的痛楚。
"他说的研究所..."
她刚开口就被薄荷糖堵住嘴。
顾川明单膝跪地,从工具包底层取出个丝绒盒。月光蓝绸缎上躺着枚鸢尾花胸针,银质花瓣里嵌着咖啡渍染就的琥珀色花蕊:
"当年昔玥父亲的研究被林氏窃取,我欠她个人情。"
司璟月抚过花瓣上微凸的纹路,发现是句盲文: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雨幕中,对面工作室的灯光突然大亮,二十套礼服在橱窗里旋转,每件后背都绣着不同的潮汐纹样。
"这些..."
她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都是给我的?"
顾川明将胸针别在她衣领:
"从你搬来那天就在准备。"
只是她看着胸针背后刻着的数学公式,那是昨天苏昔玥新论文里提及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