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桂花的甜香还没散，操场边的梧桐叶又开始落了，运动会像把火，把整个校园烧得热腾腾的。

上周，陈宇在篮球赛上的扣篮视频被传到了年级群，苏然偷偷保存了那个截图。

他落地时球衣扬起的弧度，像只正要振翅的白鸟。

后排的林悦用圆珠笔敲着她的课桌：“哎哎，五班的王浩说陈宇短跑全靠爆发力，决赛肯定赢不了他们班的‘闪电’周明。”

笔尖在草稿本上洇开团墨渍，苏然望着窗外正在压腿的陈宇，忽然想起上周篮球赛，王浩被他晃倒时的狼狈模样。

100米预赛那天，高三（2）班的加油区格外热闹。

班长举着连夜赶制的“宇速前进”灯牌，塑料纸在风里哗啦作响，几个男生正和隔壁班的人呛声：“周明去年校运会不也输给陈宇？装什么装！”

苏然挤在最前排，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攥得咯咯响，标签都快被她揉烂了。

陈宇正在起跑线后压腿，校服短裤下的小腿肌肉绷成漂亮的弧线，脚踝上还缠着上次篮球赛留下的护具——隔壁班的周明正斜倚在栏杆上，朝这边吹了声口哨，指尖转着银色的起跑器钥匙。

哨声一响，陈宇的起跑像弹簧被猛地松开，运动鞋在跑道上擦出刺啦刺啦的响。

苏然听见班长的喇叭盖过了自己的“加油”声：“二班！二班！风驰电掣！”周明在第三跑道紧紧咬住，两人的背影几乎齐头并进。

直到陈宇率先撞线的瞬间，二班的加油区炸开了锅，林悦跳起来拍她的肩膀：“看见没？周明的表情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陈宇转身时，胸前的号码布被汗水浸成半透明，他朝周明的方向扬了扬手，后者却阴着脸踢开了脚边的矿泉水瓶。

决赛前三天，苏然发现陈宇总在放学后留在操场。

有次路过跑道，看见他正和班长比划着什么，地上用粉笔歪歪扭扭画着跑道线，旁边还蹲着个穿五班校服的男生，大概是周明的队友。

她躲在梧桐树后，听见陈宇的声音混着风声：“弯道切线再压低点，你的步频比我快0.3秒。”

原来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在球场上耀眼的少年，也会和对手互相请教，把起跑器搬来搬去，直到满意为止。

决赛当天，看台被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五班的加油区挂着“闪电降临”的横幅，苏然举着和林悦一起做的标语牌，硬纸板边缘把掌心戳得生疼。

陈宇站在起跑线后，脊背挺得笔直，阳光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

周明突然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你昨天练起跑摔破了膝盖？要不我让你半秒？”陈宇低头系鞋带，指尖划过膝盖上的痂：“留着给你自己吧，上次篮球赛你摔的屁股印，我可记得清楚。”

发令枪一响，周明的起跑反应快了0.1秒，率先冲出起跑线。

苏然看见二班的加油区突然安静，只有班长的喇叭还在坚持：“陈宇！稳住节奏！”

前50米，周明始终领先半个身位，直到第二个弯道，陈宇的左脚尖突然在跑道上磕了一下，整个人往左侧歪去，胳膊肘都快擦到地面了。

五班的加油区爆发出哄笑，林悦急得直跺脚：“该死！周明加速了！”

但陈宇很快用另一只手撑地，迅速调整重心，像被按了快进键般重新加速，运动鞋在地面磨出刺啦刺啦的火花。

苏然看见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周明的后背，牙关咬得发白，这是上周篮球赛逆转时，她见过的眼神。

最后30米，两人几乎并肩，周明突然侧头瞥了他一眼，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陈宇抓住机会，手臂摆动幅度骤然加大，在最后十米完成超越。

撞线的瞬间，二班的加油区沸腾了。

苏然的标语牌“啪嗒”掉在地上，她看见周明弯腰撑着膝盖，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陈宇转身时眼里还燃着冲刺的火，张开手臂走向她，却先被班长和几个男生抱住，抛向空中。

“陈宇！陈宇！”的喊声震得看台发抖，林悦突然拽着她的手往跑道跑：“快！去拿奖杯！”

颁奖时，周明沉着脸站在亚军位置，目光却忍不住往陈宇手中的奖杯瞟。

苏然站在人群里，看着陈宇被队友扛在肩上转圈，忽然听见身后五班的女生小声说：“其实周明昨天发烧了，不然……”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捅了捅：“输了就是输了，咱们走吧。”

散场时，陈宇跑过来塞给她颗水果糖：“草莓味的，别人给的。”

夕阳把跑道染成金色，苏然舔着糖，看陈宇和同学们在操场上追逐打闹。

班长举着灯牌晃来晃去，林悦正和五班的女生争论刚才的弯道技术，远处的广播响起：“请各班派代表领取精神文明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