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阳光斜斜漫进教室,桂花甜津津的香味漫进窗棂,混着走廊飘来的粉笔灰味。
班长站在讲台前甩着运动会报名表,纸角拍在黑板上发出"啪啪"的响:"高中的第一次运动会啦!想给班级争光的赶紧围过来!"
课桌椅碰撞声里,苏然的手指绞着校服拉链头,把金属链拉到顶又放下来。
她看着前排的林小羽跳起来撞翻板凳,陈宇的书包被挤得从课桌边滑下来,落在她脚边。那个总在篮球场挥汗的男生此刻正攥着报名表,校服领口洇着汗渍,像朵深灰色的云。
"苏然你报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拉链头硌到掌心。
陈宇不知何时蹲在她课桌旁,下巴抵着桌面,眼睛亮晶晶的像淬了光:"别告诉我你要当观众啊,去年你可是连加油稿都没写过。"
她的耳垂倏地烧起来,盯着自己磨旧的橡皮说:"我体育及格都是踩线......""谁说一定要比赛?"
陈宇突然直起身子,校服袖管带起的风掀动她摊开的笔记本,"后勤组缺人呢,听说会发印着校徽的红马甲——"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昨天我看见张老师在办公室数急救箱,少说有十个创可贴。"
那天傍晚的夕阳把篮球场染成蜜糖色。
苏然抱着作业本经过时,正看见陈宇单脚勾着篮球架,仰头灌矿泉水。喉结在汗湿的脖颈间滑动,水珠顺着校服领口钻进衣襟,在后背洇出深色的蝴蝶。
他忽然转身,矿泉水瓶在指尖转出漂亮的弧度:"看够了没?明天训练帮我带瓶冰的呗?"
志愿者培训时,苏然把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她学着用医用胶带缠纱布的手法,在模拟伤员的玩偶手臂上练了七次,直到指尖都沾上碘伏的黄。
分配任务时,当听到"篮球场后勤"四个字,铅笔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原来真的会紧张到握不住笔,像初中第一次给喜欢的男生递作业时那样。
运动会当天的红马甲有点大,袖口总往下滑。苏然蹲在场地边摆放矿泉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砰"的闷响,抬头看见陈宇正在篮筐下和队友撞肩,阳光穿过他汗湿的发梢,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裁判哨声响起时,她正往休息区搬椅子,忽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跪倒在地。
急救箱的金属扣硌得掌心发疼。苏然跪在塑胶地上,看见陈宇膝盖的血珠正渗进球袜,混着灰尘变成暗褐色。
"疼吗?"她的声音在抖,棉签刚碰到伤口,男生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却还笑着扯她的红马甲:"你手比医务室王老师还轻......"碘伏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汗味涌进鼻腔,苏然突然发现,原来男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真的会像小扇子那样颤动。
比赛最后五分钟,比分咬得死紧。
苏然攥着空矿泉水瓶,指腹把塑料捏出"咯吱"声。
当陈宇接过大传球转身时,她看见他膝盖的纱布边缘渗出点浅红,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在三分线外突然起跳。
篮球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清晰,入网时的"刷"声让全场沸腾,而她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比欢呼声还要响。
散场时的夕阳比训练那天更红。
陈宇抱着奖杯走过来,肩章上还沾着赛场的灰:"给,"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冰镇矿泉水瓶壁凝着水珠,"特意留的,凉的。"指尖相触时,苏然发现他掌心有层薄茧,是练运球时磨出的痕迹。
"其实那天你蹲在我面前处理伤口时,"陈宇忽然别过脸,耳尖却红得比奖杯上的绸带还亮,"我觉得比进了绝杀球还高兴。"
远处传来收器材的哐当声,桂花的香味又漫过来,苏然看见他校服上的校徽沾着片细小的花瓣,突然觉得,这个秋天的阳光,原来可以这么暖。
晚风掀起她的红马甲下摆,远处传来班长催促集合的哨声。
两个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在满地落英里轻轻碰了碰肩膀——有些故事,就像此刻粘在鞋底的桂花瓣,不知不觉间,就把香气染进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