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从陈宇家出来时,路灯刚泛起暖黄。
春夜的风卷着樱花往她校服兜里钻,她却半步都没停,运动鞋底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刚才在陈宇家看见他单脚跳着拿冰袋敷脚踝,膝盖上还沾着训练时蹭的草屑,那模样像只被雨打湿的流浪猫,让她胸口发闷。
晚饭,妈妈往她碗里夹了三次糖醋排骨,她才惊觉自己把白米饭拌着汤汁搅成了浆糊。
作业本摊开在台灯下,数学公式在纸上游走成模糊的蚂蚁,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墨迹晕出个浅灰的圆。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她正对着立体几何题发怔。
锁屏亮起的瞬间,心跳漏了半拍,对话框里陈宇的回复带着体温:“好多了,你别担心。”她盯着“别担心”三个字,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又悬,最后只回了个带尾巴的“好”,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第二天清晨,厨房飘来骨头汤的香气,苏然踮脚够橱柜顶层的保温盒。
妈妈笑着往她书包侧兜塞了袋桂圆:“给小宇带的吧?骨头汤多熬了半小时,脆骨都炖软了。”
她耳尖发烫,转身时撞得冰箱贴叮当响,忽然想起上周运动会看见陈宇在跑道上冲刺的模样,衣角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药店。
玻璃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创可贴,她蹲在跌打损伤药膏的货架前,指尖划过铝制的药膏管,忽然想起陈宇说过讨厌薄荷味以外的药香。
结完账,收银员多给了她包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说“给同学用方便”,她攥着小票,忽然觉得春天的风都带着暖意。
陈宇的教室在走廊尽头,晨光斜斜切过窗棂,照见他正单脚支着凳子,校服裤腿卷到膝盖,脚踝上的纱布白得刺眼。
苏然把保温盒往他桌上推,指尖带着晨雾的凉:“我妈说骨头汤要配白粥喝,保温盒晚上还给我就行。”
药膏的铝箔纸在阳光下泛着光,她忽然想起昨晚在百度查“脚踝扭伤恢复食谱”的自己,鼠标在页面上滑了又滑,像在寻找某种秘钥。
课间接水时,陈宇的不锈钢水杯还带着体温。
她站在饮水机前等热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桌椅响动,回头看见他正扶着桌角想站起来,单脚点地的模样像只笨拙的企鹅。
水流在杯中溅起水花,她连忙转身按住他的肩膀:“坐着别动,我又不是幼儿园阿姨。”
中午,食堂飘来红烧排骨的香,苏然在长队里数着瓷砖上的油渍,忽然想起陈宇上次请客时说“我不爱吃胡萝卜”。
她特意让阿姨多打了勺排骨汁,餐盘递过去时,瓷勺碰到他的不锈钢饭盒,发出清越的响。
陈宇低头咬下第一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家的鸡蛋羹?”
她扒拉着自己碗里的西兰花,假装没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下午体育课的阳光晒得人发懒,苏然站在操场边看同学们跑圈。
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
陈宇正对着窗外的篮球场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杂志封面,她昨天在书柜最顶层翻出的《灌篮》,夹着去年秋天捡的银杏叶书签。
“库里这招背运,”她指着杂志上的插图,“你上次比赛用的时候,晃倒了三班的中锋。”
他忽然转头看她,眼里映着窗外的阳光:“你居然记得?”风掀起她的马尾辫,她慌忙低头翻页,没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放学,苏然扶着陈宇的胳膊,感觉到他校服下的骨骼轻得像鸟。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搭在她肩上的手很轻,却让校服布料都跟着发烫。
路过操场,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陈宇忽然驻足:“等我脚好了,带你去看晚霞里的三分球。”
晚风送来樱花的甜香,苏然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书包侧兜里的保温盒还带着余温,像揣着个小太阳,而身边少年的脚步声,正慢慢变成她心跳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