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那段日子,苏然的课桌上总堆着给陈宇带的东西:周一装着妈妈新腌的糖蒜,周二是从家里捎的暖宝宝,用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别贴皮肤”。
第三组的林小羽瞅见了,故意在早自习时敲她的课桌:“苏然你这是开个人后勤部啊?昨天我看见你给陈宇带的饭盒,比我妈给我装的圣诞礼物还精致。”
周围几个男生跟着起哄,铅笔头在课桌上敲出咚咚的节奏,苏然攥着红笔的手悬在作业本上方,墨水滴在“解”字旁边,晕成个害羞的圆。
陈宇的课桌成了课间的小据点。
数学课代表来收作业时,总会多问一句:“陈宇你脚踝还能撑到月考吗?咱们班的篮球赛可指着你拿分呢。”
体育委员更直接,把训练计划拍在他桌上:“等你能跑了,咱们练新战术,苏然到时候给咱们当啦啦队怎么样?”这话让正在整理错题本的苏然手一抖,修正带拉出老长的白痕,她慌忙用课本盖住:“我、我只会喊‘加油’。”
陈宇低头翻着战术图,耳尖却红得比笔记本上的标记笔还要鲜艳。
春分那天的艺术长廊,恰巧碰到三班的王乐乐在给画作贴标签。
这个总在午休时抱着画册在操场写生的女生,看见苏然盯着《夕阳下的操场》发呆,突然凑过来挤眼睛:“这画的是放学时的篮球场吧?你看这影子的比例,高个子的男生脚踝缠着纱布呢。”
她笔尖敲着画框,笑得像只偷喝了蜂蜜的小松鼠,“上周我看见你扶着陈宇过台阶,他的运动鞋还是限量版联名款呢。”
苏然的指尖在玻璃上按出个雾蒙蒙的印子,余光瞥见陈宇正把自己的保温杯往她书包侧兜塞,金属外壳碰撞的声响里,藏着声几不可闻的咳嗽。
图书馆的文学区向来安静,却在那天午后多了些响动。
班长抱着一摞作业本推门进来,远远就看见苏然和陈宇凑在《简·奥斯汀诗选》的书架前。
“正好,”班长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放,“陈宇你的作文本借苏然参考一下,她上次周记写《校园春色》,把紫藤花架写成了棉花糖。”
苏然的脸“腾”地烧起来,想起自己在作文里偷偷描写过陈宇投篮时扬起的校服衣角,像朵被风吹开的白玉兰。
陈宇翻找作文本时,夹在里面的樱花标本飘落在苏然的帆布鞋上,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像谁偷偷吻过的痕迹。
午间食堂的长队里,总有人往他们的餐盘里瞄。
打饭的张阿姨看见苏然给陈宇挑出胡萝卜,突然笑出声:“小姑娘记心真好,上个月陈宇发烧请假,你替他扫了一周的包干区,扫帚都快被你抡出火星子了。”
周围排队的同学跟着笑,不锈钢餐盘碰撞出清脆的响,苏然把红烧排骨往陈宇碗里拨,排骨汁在瓷勺上晃出细碎的光:“阿姨你别乱说,我那是怕扣分。”
陈宇低头扒饭,却把苏然不爱吃的西蓝花悄悄拨到自己盘里。
体育课自由活动。
苏然坐在教室后排陪陈宇看杂志,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操场,三班和四班正在打友谊赛,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混着风声飘上来。
“你看。”
陈宇指着杂志上的战术图,指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要是我在,那个三分线外的突破应该能——”话没说完,就看见班长举着手机冲进来:“陈宇你快看!咱们班的替补队员用了你教的背身单打,连进两球!”
手机屏幕里,平时总被陈宇拉着加练的小个子男生正在运球,动作虽不熟练却带着股狠劲。
放学时的教室总有些喧闹,值日生的扫帚扫过地面,惊起几只纸飞机。
苏然帮陈宇收拾书包时,发现他的笔袋里多了张字条,是前排女生用荧光笔写的:“陈宇同学,苏然每天帮你带饭,你要不要送她个小礼物呀?便利店的手帕很可爱哦。”
她慌忙把字条塞回笔袋,指尖碰到金属笔帽的凉,听见陈宇在旁边轻声说:“上周你借我的笔记本,夹着片银杏叶书签。”
声音轻得像翻书页的窸窣,却让苏然的心跳漏了半拍,想起那片叶子是去年秋天,她看见陈宇在操场捡球时,偷偷从他脚边捡的。
校门口分别时,晚风卷着落叶掠过两人的衣角。
陈宇忽然从校服兜里掏出个小铁盒,塞进苏然手里就转身快走,金属盒盖上的烫金在暮色里闪了一下。
苏然打开一看,是盒水果硬糖。
每颗糖纸上都画着歪歪扭扭的篮球——那是陈宇午休时用草稿纸折的。
糖盒底部还压着张字条,铅笔字写得很轻:“谢谢你的骨头汤,比我妈煮的好喝。”
她攥着糖盒,看着陈宇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发现他今天穿的运动鞋,鞋带上系着和她书包挂饰同款的小铃铛,在路灯下晃出细碎的光,像谁藏在心底的小秘密,正在风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