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教学楼的红砖墙,苏然的帆布鞋就在走廊踩出轻快的节奏。
远远看见那个总比她早到十分钟的身影,校服领口随意敞着,正低头对着塑料袋里的早餐呵气,准是怕豆浆凉了,像只认真护食的金毛犬。
"早啊,今天面包店老板多送了片奶油。"陈宇抬头时眼睛一亮,嘴角扬起的弧度比朝阳还暖,指尖捏着的豆浆杯还冒着细小的热气。
苏然接过时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忘记关窗,他把自己的校服披在她肩上时也是这样的暖意。
面包上的黄油香混着热豆浆的豆腥气钻进鼻子,她咬下一口,松软的面包芯里裹着融化的奶油,甜得眯起眼:"你怎么记得面包要常温的?上次我随口说的..."话尾被豆浆的温热堵住,看他抓了抓后脑勺,耳尖却红得比校服领带还鲜艳。
课间铃一响,苏然的笔尖就跟着抖了抖。
攥着草稿纸溜到隔壁班门口,正撞见陈宇跟同桌比画着什么,看见她立刻扔下铅笔,椅子在地面划出轻响。
两人挤在走廊窗边,四月的风掀起习题册的边角,他指着楼下追跑的男生说"像不像张老师昨天写错的公式",她就着草稿纸画他说的口误场景,笔尖不小心蹭到他手腕,他突然凑近盯着纸笑:"你这老师的鼻子画得像胡萝卜。"
争论到某道数学题,她急得用橡皮擦敲他手背,他偏过头躲,草稿纸在两人中间晃出哗啦啦的响声,直到隔壁班同学探头:"你们俩到底解没解出来啊?"才惊觉上课铃已经响过两秒。
那天她被鞋带绊倒,正指着树梢的鸟窝要给他看。
踉跄间抓住他的校服袖口,再站稳时发现他蹲在地上,指尖在鞋带间翻动的动作比解几何题还认真。
走廊里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她能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突然想起运动会时他帮她拎书包,也是这样低着头的模样。
"好了,蝴蝶结要系双环才不容易散。"他站起来时指尖蹭到她的脚踝,她慌忙后退半步,耳尖发烫得能烤熟豆浆杯:"你、你怎么会系女生的鞋带?"
他挠挠头:"小时候给我妹系过,她总说我系的蝴蝶结像蚯蚓。"
这话让她突然笑出声,惊飞了树梢那只被他们盯着看了半节课的麻雀。
体育课的林荫道总飘着新叶的清苦味。
陈宇的手掌比她的大上一圈,指腹还有打羽毛球磨出的薄茧,交握时能清楚感觉到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指节。
说到未来,他忽然从枝头扯下片梧桐叶,卷成喇叭状凑到唇边,不成调的调子惊得她缩脖子:"这是我新学的《小星星》,下周篮球赛给你当加油曲怎么样?"
她笑得肩膀直颤,伸手去捂他的嘴:"得了吧,上次你唱跑调把裁判都逗笑了。"
可看他较真地对着叶子吹气,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光斑,突然觉得这样的未来,连空气里都飘着甜津津的梧桐絮。
食堂的糖醋排骨总是第一时间被抢光,陈宇的筷子却总能精准地避开她碗里的青椒。
"今天阿姨手抖,排骨给得特别多。"他说着又夹来块带脆骨的,自己碗里却堆着她挑过来的西蓝花。
邻桌女生的议论声混着餐盘碰撞声飘过来:"看见没,陈宇又在给苏然挑菜。"
他耳尖发烫,低头扒拉米饭,却在她给他盛汤时,偷偷把自己碗里的虾仁拨到她碟子里。
其实她早看见,却假装没察觉,只把汤匙柄在掌心焐热了再递过去。
放学的图书馆总在靠窗位置留着两张并排的木椅。
苏然读英语时习惯转笔,笔尖在桌面轻轻叩出只有两人懂的节奏,偶尔抬头,会看见陈宇对着历史课本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稿纸边缘,纸上画满歪歪扭扭的小人,仔细看都是扎马尾的女孩。
篮球场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坐在看台上数他投进的三分球,喉咙都喊哑了也不自知。
当他进球后转身对她比出胜利手势,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校服后背洇出大片汗渍,却让她想起那年暴雨天,他把伞全倾到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得透湿,却笑着说:"这样看雨景更清楚。"
教学楼后那棵梧桐树又抽出新芽时,苏然发现陈宇的校服口袋里总装着薄荷糖。
她随口提过的提神零食。
他们的秘密藏在豆浆杯的标签背后,在草稿纸的涂鸦角落,在鞋带的蝴蝶结里。
就像此刻他替她拂去肩上的梧桐絮,指尖划过她耳垂时的轻颤,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真实的温度。
风穿过校园的每棵树,把他们的笑声卷向远方,而有些东西,正在彼此眼底的星光里,悄悄长成了离不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