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不见底的通道里，只有符文玉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苏清月脚下的石阶。潮湿的石壁渗着水珠，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道里回响，像是某种远古的倒计时。她握紧手里的玉符，那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越往下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混杂着淡淡的焚香气息。这种味道让苏清月莫名心悸，总觉得在哪里闻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扶着冰凉的石壁，指尖能感受到上面刻着的细小纹路，和古阵外的符文如出一辙。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像是故意引着她往前走。苏清月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在石壁的阴影里。符文玉符的光芒瞬间变暗，融入周围的黑暗。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黑影出现在通道的拐角处。还是那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手里拿着那枚金色小球，正低头看着地面，像是在寻找什么标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左腿似乎有些不便，每一步都拖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苏清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黑衣人就在不远处，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草药味。这种味道……明明应该很陌生，却让她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黑衣人突然停住脚步，猛地转头望向苏清月藏身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苏清月能感觉到那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斗篷的阴影，死死地盯着自己。
"出来吧。"黑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我知道你在那里。"
苏清月握紧腰间的佩剑，犹豫着要不要出手。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应。
就在这时，符文玉符突然灼热起来，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光芒从她指缝间漏出来，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黑衣人看到那光芒，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那道光，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清月……"他低低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清月浑身一震。这个声音……她一定在哪里听过！她猛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举起符文玉符，光芒照亮了黑衣人的脸——
当看清那张脸时，苏清月手里的符文玉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沈墨离？！"她失声叫道，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你不是……"
她清楚地记得，沈墨离在仙断崖为了保护她，被陆知夏的剑气重伤，最后消散在空气里。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沈墨离！虽然他比记忆中憔悴了许多，左眼缠着纱布，脸上多了几道狰狞的伤疤，但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和痛苦，是她永远不会认错的。
沈墨离弯腰捡起地上的符文玉符，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他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伤口处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我没死。"他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颜芊羽救了我。"
"颜芊羽？"苏清月皱紧眉头，"她为什么要救你？"那个女人明明是幕后黑手之一，怎么会突然救沈墨离？
沈墨离没有回答，只是将符文玉符递还给她。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玉符时，一股熟悉的温暖传遍全身，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玉符……"苏清月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玉符，突然发现上面多了一道裂纹，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你的血？"
沈墨离点点头，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清月问道，目光紧紧锁住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你和那个金色小球……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墨离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枚金色小球。球体在昏暗的通道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眼底的挣扎。
"这是星核。"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六界的核心，也是当年千玥希用来封印你魔尊之力的关键。"
苏清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我是……魔尊？"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开始颤抖。她想起陆知夏说过的话，想起颜芊羽诡异的笑容，想起千玥希消散前那句"你终于醒了"。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沈墨离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却又在中途停住了脚步。他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不是魔尊。"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坚定，"至少，不全是。"
苏清月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什么意思？"
"三百年前，千玥希为了封印即将崩塌的六界核心，将自己的一半魂魄注入你的体内，用星核锁住了你的魔尊之力。"沈墨离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回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她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什么？"苏清月追问，心跳得飞快。
沈墨离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疯狂。"却没想到，颜芊羽和时雪早就盯上了你。她们想利用你的身体，唤醒六界核心里的黑暗力量。"
他猛地向前一步，距离苏清月只有几步之遥。通道里的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苏清月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着淡淡的尘土气息，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清月，跟我走。"沈墨离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重新封印核心，阻止她们的计划。"
苏清月看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手上布满了伤痕，少了两根手指的地方缠着渗血的绷带。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下意识地想要握住那只手。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沈墨离，你以为你还能骗得了她吗？"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正是本该自毁的颜芊羽！她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周身散发着冷冷的气息，毫无疑问是时雪。
沈墨离脸色骤变，立刻挡在苏清月身前，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颜芊羽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苏清月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们当然是来接清月回家的。毕竟，她可是我们等了三百年的……容器。"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清月愤怒地喊道，握紧了手里的符文玉符。玉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耀眼的光芒。
颜芊羽挑了挑眉，笑容更加诡异。"哦？看来这枚玉符已经认主了。沈墨离，你还真是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啊。"
沈墨离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颜芊羽和时雪，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战斗。
时雪突然动了，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苏清月只觉得眼前一花，沈墨离已经挡在了她身前，胸口插着一把银色的匕首，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黑衣。
"沈墨离！"苏清月惊叫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沈墨离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苏清月的衣袖。他勉强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笑容虚弱却温柔。"别哭……我没事……"
"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起找到真相的！"苏清月的声音哽咽着，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像上次一样消失不见。
沈墨离的身体越来越冷，他靠在苏清月的怀里，呼吸渐渐微弱。"对不起……清月……我骗了你……"
"什么？"苏清月愣住了。
沈墨离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是……沈墨离……"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一枚沾着血的耳骨钉，落在苏清月的手心里。
苏清月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耳骨钉，那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月"字。这是……真的沈墨离留给她的那个耳骨钉！
那刚才这个人是谁？
"他是你的守护者啊。"颜芊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嘲讽，"或者说，是千玥希创造出来的……影子。"
苏清月猛地站起来，转身面对颜芊羽，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你到底想干什么？"
颜芊羽微笑着摊开手，掌心出现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上面缠绕着黑色的纹路。"很简单，把这个还给你。"
苏清月看着那颗心脏，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涌现——
千玥希温柔的笑容，仙断崖上决绝的一剑，沈墨离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啊——！"苏清月捂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符文玉符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颜芊羽缓缓走向她，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想起来了吗？三百年前，是你亲手杀了他。你的守护者，墨尘。"
墨尘……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清月尘封的记忆。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为她包扎伤口，为她摘星星的男人；那个在仙魔大战中，为了保护她，被仙剑穿心而死的男人；那个临死前，还在叫着她名字的男人……
是墨尘！
苏清月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是啊，我想起来了。"
一股强大的黑色气流从她体内涌出，通道开始剧烈震动，石块纷纷落下。符文玉符突然飞到半空，发出万丈光芒，与苏清月身上的黑气相互交织。
颜芊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你……"
"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吗？"苏清月缓缓站起来，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颜芊羽，你太小看我了。"
她伸出手，掌心对着颜芊羽。符文玉符突然化作一道金光，钻入她的体内。黑气和金光在她身上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时雪！"颜芊羽惊叫一声，转身想要逃跑。
可已经晚了。
苏清月轻轻说了一句："碎。"
颜芊羽和时雪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那颗跳动的金色心脏，悬浮在半空中。
苏清月伸手抓住那颗心脏，感受着里面传来的熟悉气息。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心脏上，化作金色的光芒。
"墨尘，我来接你回家了。"
她将心脏按在自己的胸口，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通道开始崩塌，碎石如雨点般落下。苏清月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清月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墨离？"
眼前的沈墨离和之前那个"影子"一模一样，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丝真实的温度。他微笑着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
"我们一起回家。"
苏清月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是……墨尘？"
沈墨离点点头，笑容温柔。"是我，我一直都在。"
通道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沈墨离拉着苏清月的手，转身冲向通道深处。金色的光芒在他们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仿佛要将整个黑暗照亮。
碎石如洪流般砸落，金色光芒撕开黑暗。苏清月被沈墨离紧紧攥着手腕往前冲，掌心相贴处传来真实的温度——带着草药香的热意，不是幻影消散前那蚀骨的冰凉。
"通道尽头有结界。"沈墨离的声音混着轰鸣的落石声传来，他左臂横在她身前挡开飞溅的石片，"抓紧我！"
苏清月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胸口那颗"心脏"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搏动。三百年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腾：墨尘为她束发的手指，仙魔战场上染血的银枪，还有他最后望向自己那双染血的眼睛。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突然开口，声音被碎石撞击声啃得支离破碎。
沈墨离的脚步顿了顿，右肩狠狠撞在摇晃的石壁上，闷哼一声。他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指缠得更紧。"告诉你，你会信吗？"
前方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苏清月感到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沈墨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借着惯性将手按在光壁上。血色符文顺着他指缝蔓延，在光壁上烧出一个人形缺口。
"走！"他猛地将她推过缺口，自己却被反弹的白光震得倒退两步。
苏清月踉跄着跌入一片温暖的水域。当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站在一方热气氤氲的泉池里。泉水汩汩翻涌着金红色的光纹，像是有生命般舔舐着她的脚踝。
通道在她身后轰然坍塌，扬起的沙尘中，沈墨离的身影被落石吞没。
"沈墨离！"苏清月尖叫着扑向碎石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泉池边缘浮现出半透明的光膜，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池底突然传来震动，六根雕刻着星图的玉柱从水中升起。当水柱顶端触及穹顶时，整个空间开始旋转——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转动，而是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像是隔着荡漾的水波看世界。
"别碰那些柱子。"
沈墨离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清月猛地回头，看见他单膝跪在池边，左臂不自然地垂着，黑色衣袍下摆还在滴着水和血。他刚才是怎么穿过崩塌的通道和光膜的？
"你的手。"她注意到他按在池沿的右手正在发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进泉水，立刻被那些金红纹路吞噬。
沈墨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突然自嘲地笑了。"千玥希用魂魄碎片造我的时候，大概没想过影子也会疼。"他抬起头，左眼的纱布不知何时浸出血迹，"清月，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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