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是被疼醒的。
不是伤口裂开的疼，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她猛地睁开眼，混沌的视野里先是炸开一片猩红，紧接着又被幽蓝的光替代。
"嘶——"她想撑着坐起来，刚一使劲，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低头看去，淡青色的衣襟已经被黑色的血液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那颗代替心脏跳动的金色核心就在这团湿冷的布料下，一跳一跳地抽搐着，像是有把钝刀子在里面反复搅动。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清月浑身一僵，转头望去，却谁也没看见。周围空荡荡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不对，不是完全的黑暗——她正躺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里，一边是绚烂的黄昏，云霞如火；另一边却是深沉的永夜，繁星点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被一道幽蓝色的裂隙分隔开，像是一幅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的画卷。
"别找了，我就在你脑子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戏谑，"或者说，我就是你。"
苏清月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是魔尊的意识！它果然开始苏醒了！
"放轻松点，小月亮。"魔尊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柔，"你现在伤得这么重，要是再激动，那颗小心脏可就要彻底裂开了。"
苏清月咬紧牙关，调动体内仅剩的灵力去压制那股蠢蠢欲动的黑暗力量。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刺痛突然从心核传来，不是来自魔尊，而是另一个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意识。
"清月..."
墨尘！是墨尘的声音！
苏清月的眼眶瞬间红了。"墨尘？是你吗？你在哪儿？"她四处张望，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别白费力气了。"魔尊嗤笑一声，"他现在就是个被困在星核里的魂碎片，连真正的意识都算不上。除非..."
"除非什么？"苏清月急切地追问。
"除非你放我出去。"魔尊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诱人，"只要你解除封印，我就能帮你把他从星核里救出来。到时候，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苏清月的心猛地一跳。救墨尘？她真的可以救他吗？可解除封印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六界将陷入混乱，无数生灵会因此遭殃。
就在她陷入挣扎时，胸口的疼痛突然加剧。那颗金色心核跳动得越来越快，表面的裂纹也在不断扩大，黑色的血液顺着裂纹渗出，滴落在身下的地面上。
"滴答。"
血滴落地的瞬间，原本平静的地面突然亮起一道红光。苏清月惊讶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符文阵中央。那些之前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线条和符号，正随着她的血液注入而逐渐亮起，像是活了过来。
"这是...封印阵？"她喃喃自语。这个阵法的样式，和千玥希留给她的古籍里记载的一模一样。
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渗入地面，符文阵的光芒也越来越亮。最终，所有的符文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天际。苏清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像——是千玥希！
"清月。"影像开口了，声音和她记忆中的一样温柔，"当你看到这段话时，说明心核已经出现裂痕。别害怕，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苏清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影像，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千玥希..."
"心核裂痕并非破而后立，而是给你一个选择。"千玥希的影像继续说道，"星核封印不仅仅是为了压制魔性，更是为了锁住你爱人的灵魂。墨尘的真魂被禁锢在星核深处，只有借助魔尊的力量才能将他释放。"
苏清月的心猛地一沉。释放魔尊，才能救墨尘？这和刚才魔尊说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在犹豫。"千玥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边是六界苍生，一边是挚爱之人。这个选择很难，但你必须做出决定。在此之前，我可以给你一个暂缓之法——用你的精血暂时弥合心核裂痕。不过要记住，这只是权宜之计，最终的抉择，终究需要你自己面对。"
说完，千玥希的影像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苏清月的眉心。一股温暖的感觉从眉心扩散开来，暂时压制住了体内躁动的魔气。可胸口的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剧烈。
"呃啊——！"苏清月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弓起如虾米一般。那颗金色心核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轰！"
强光炸裂开来，前方的空间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透过那道巨大的裂隙，苏清月看见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无数闪烁着寒光的锁链缠绕着一个巨大的星辰囚笼，囚笼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胸口插着一根金色的光刺，正是墨尘！
"墨尘！"苏清月失声叫道，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裂隙之外。
"看见他了吗？"魔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得意，"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能帮你把他救出来。"
苏清月死死盯着囚笼中的墨尘，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看到墨尘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皱起，似乎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救他..."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是墨尘残存的意识，"清月...别..."
苏清月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知道墨尘的意思，他宁愿永远被囚禁，也不愿看到六界因为他而陷入灾难。
可她做不到！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承受这种痛苦！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回——仙魔大战中，墨尘为了保护她，独自面对千军万马；诛仙台上，他微笑着承受星核穿心之痛，只为让她活下去；还有他留给她的那枚耳骨钉，上面刻着的小小的"月"字...
"我..."苏清月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不会解除封印，也不会放弃救你。"
"哦？"魔尊似乎有些意外，"那你打算怎么做？"
苏清月没有理会魔尊的嘲讽，而是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她想起了千玥希古籍里记载的一个禁术——以自身精血为引，暂时修复受损的灵核。虽然这个术会极大地消耗她的生命力，但至少能为她争取一些时间。
"以吾之血，哺吾之灵，以吾之精，补吾之缺..."苏清月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掌心的法印上。
金色的光芒从法印中涌出，顺着她的手臂流向胸口的核心。剧烈的疼痛让苏清月忍不住闷哼出声，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墨尘，也能保护六界的方法。
随着精血不断注入，核心表面的裂痕开始慢慢缩小，黑色的血液也逐渐停止渗出。就在裂痕即将完全闭合的那一刻，苏清月透过核心表面，清楚地看到了裂痕最深处的景象——那是一双充满绝望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而痛苦。
是墨尘的眼神！
苏清月的心猛地一颤，法印险些溃散。为什么墨尘会露出这样的眼神？难道救他的方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还没等她想明白，核心的裂痕已经完全闭合，只是在表面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暗黑色印记，如同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
苏清月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裂隙，盯着那个被囚禁在星辰囚笼中的身影。
墨尘，等着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苏清月的指尖在地面划出第三条血痕时，幽蓝裂隙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那些缠绕星辰囚笼的锁链竟齐齐震颤，墨尘胸口的金色光刺随之泛出血丝。
"呵，有意思。"魔尊的笑声在齿间滚过，"用精血修补封印，反倒惊动了星核囚笼。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着多少不自量力的想法？"
剧痛让视线开始斑驳。苏清月看见自己的血珠在符文阵上凝成蛛网，每一滴坠落都在地面炸出细小的血花。她突然想起诛仙台上，墨尘的血也是这样溅在云阶上，开出转瞬即逝的红梅。
"别回头。"
这三个字突然在意识深处炸开，不是魔尊的戏谑，也不是墨尘惯常的温柔，而是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冷硬指令。苏清月的手印猛地滞住，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是那个深藏心核裂痕里的绝望眼神在说话。
"蠢货。"魔尊的声音骤然尖锐，"他已经不是完整的仙尊了！不过是星核里苟延残喘的魂碎片，值得你赔上百年修为？"
锁链震颤得越来越剧烈，星辰囚笼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墨尘苍白的脸颊上，睫毛突然翕动了一下。苏清月的心脏跟着漏跳半拍，她看见一滴晶莹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虚空中凝成霜花。
"血不够。"那个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明显的颤抖，"你这点修为......"
"闭嘴！"苏清月突然低喝出声，咬破舌尖将更滚烫的精血咳在法印上。金色光芒骤然暴涨，心核处传来齿轮咬合般的闷响。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启动，像是蒙尘千年的古钟被敲响。
星核囚笼里的墨尘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属于墨尘的温柔眼眸。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星云般的漩涡，视线穿透重重裂隙落在她身上时，苏清月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是种糅合了悲悯与暴戾的眼神，仿佛她眼前站着的，是同时经历过万载孤寂与血战的两个灵魂。
"够了。"墨尘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分成了两半——一半属于记忆里温润的仙君，一半带着魔尊的低沉回响。他抬起手，指尖穿透囚笼指向她心口，"再撑下去......"
话音未落，整座星辰囚笼突然炸裂！
无数光点从破碎的牢笼中喷涌而出，化作漫天流萤。苏清月被强光吞噬的前一瞬，看见墨尘胸口的金色光刺正在寸寸碎裂，而那些缠绕他千年的锁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崩断。
更令人心悸的是，她胸前暂时弥合的心核表面，那道暗黑色印记正在缓缓旋转，逐渐化作一只睁开的竖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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