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愫暗生
雨季来得突然。
青萝蹲在屋檐下，看着瓢泼大雨砸在院子里，溅起一朵朵泥花。爷爷的风湿又犯了，她得去采些艾草回来热敷。可这雨下了一整天，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再等下去，爷爷晚上又要疼得睡不着了......"
她一咬牙，披上蓑衣冲进雨里。
山路被雨水泡得松软，青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雨水顺着蓑衣缝隙往里钻，没一会儿就湿透了里衣。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眯着眼辨认方向——前面那片山坡上应该长着艾草。
突然，脚下一滑！
"啊——"
青萝整个人栽进泥坑里，蓑衣被树枝挂住，扯开一个大口子。她狼狈地爬起来，发现竹篓早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浑身上下糊满了泥浆，活像只落汤鸡。
"这还怎么采药......"她沮丧地嘟囔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青萝？"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转身一看，云陌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
"我、我就是来采点艾草......"青萝结结巴巴地解释，下意识想躲，结果一脚踩空又要摔倒。
云陌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扶住她的肩膀。油纸伞"啪"地合上，他也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你......"青萝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睫毛上挂着水珠，黑眸里映着她狼狈的样子。
云陌什么也没说，直接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青萝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我、我自己能走......"
"别动。"云陌的声音比雨水还凉，"会摔。"
青萝顿时不敢动了。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跳的震动。雨水混合着他身上的松木香，莫名让人安心。
木屋比想象中暖和。
云陌把青萝放在火塘边的矮凳上，转身从箱子里翻出一套粗布衣裳："换上。"
青萝接过衣服，脸一下子红了："你、你转过去......"
云陌耳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默默走到门外。
湿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很，青萝赶紧脱下来，换上云陌的衣裳。袖子长了半截，裤脚也得挽好几道，但布料干净柔软，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好了......"她小声说。
云陌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姜汤："喝掉。"
青萝捧着碗，小口啜饮。姜汤又辣又甜，喝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她偷偷抬眼，看见云陌正蹲在火塘边拧她的湿衣服，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遍。
"云陌，"她突然问，"你经常照顾人吗？"
云陌的手顿了顿："没有。"
"那你怎么什么都会？煮姜汤、补衣服......"
"一个人住，总要会些。"
青萝"哦"了一声，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她想起李婶说过，云陌从小父母双亡，一个人在山上长大。
"以后......"她鬼使神差地说，"我可以常来给你做饭。"
云陌抬头看她，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什么。半晌，他轻声道："好。"
第二天清晨，青萝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云陌的床上。
她猛地坐起来——昨晚她居然在火塘边睡着了！环顾四周，屋里静悄悄的，云陌不在。
门廊上放着她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晾干了。旁边还有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新鲜枇杷，最熟的几个剥好了皮，摆成一朵小花的形状。
青萝拿起一颗枇杷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突然笑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七月初七，村里办庙会。
青萝早早梳好头发，换上唯一一件没补丁的裙子。爷爷笑眯眯地递给她几个铜板："去买点喜欢的。"
村口搭起了戏台，卖糖人的、捏面人的摊子排成一排，热闹极了。青萝东看看西瞧瞧，突然被人拉住了袖子。
"青萝！"
回头一看，是隔壁村的张铁匠，手里捧着个木匣子，脸涨得通红："这个......送给你......"
匣子里躺着一对银耳环，做工粗糙，但已经是乡下难得的贵重物了。周围顿时响起起哄声，几个小伙子挤眉弄眼："张哥阔气啊！"
青萝手足无措："这、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张铁匠急得直搓手，"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青萝抬头，看见云陌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脸色阴沉。
"云陌！"她下意识喊出声。
云陌大步走过来，看都没看张铁匠一眼，直接把一个木匣塞到青萝手里："给你爷爷的。"
说完转身就走。
青萝一头雾水地打开匣子——上层放着个精致的艾灸盒，下层却藏着一支檀木簪，雕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哇！"周围姑娘们发出羡慕的惊呼，"这雕工，镇上老师傅都做不出来吧？"
张铁匠讪讪地收起银耳环，灰溜溜地走了。青萝捧着木簪，心跳如鼓。她抬头寻找云陌的身影，却看见他已经走出老远。
"等等我！"她追了上去。
小溪边，云陌坐在石头上擦猎刀。
青萝气喘吁吁地追来，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你跑那么快干嘛？"
云陌不吭声，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
"这簪子......"青萝小心翼翼地问，"真是给爷爷的？"
"......不是。"
"那是给谁的？"
云陌突然放下猎刀，转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眼神炽热得让青萝心头一颤。
"你说呢？"他声音沙哑。
青萝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低头摆弄着簪子，突然发现簪尾刻着两个小字——"长乐"。
"这是我爷爷的药铺名字......"她惊讶地抬头，"你什么时候......"
"上次去你家送山鸡，看见门匾了。"云陌轻声说。
青萝鼻子一酸。她记得那天云陌只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连水都没喝就匆匆走了。原来他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得......
"帮我戴上？"她突然说。
云陌愣住了。
青萝转过身，把后脑勺对着他。她能感觉到云陌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动作笨拙却温柔。
"好了。"
青萝转身，看见云陌的耳根红得滴血。她突然鼓起勇气，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
云陌整个人僵住了，像是被雷劈中一样。青萝也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跳起来就跑："我、我去给爷爷看艾灸盒！"
立秋那天，青萝在溪边洗衣服。
几个妇人蹲在下游，叽叽喳喳地嚼舌根：
"那个猎户肯定有问题，哪有人长那么俊的......"
"就是！我听说啊，他爹娘死得蹊跷，八成是克亲的命......"
"嘘，小点声！我侄女说看见他半夜在山上发光，保不齐是什么精怪变的......"
青萝越听越气，一棒槌砸进水里，溅了那几个长舌妇一身："胡说八道！云陌帮王婆婆修房顶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他是精怪？李叔家娃掉河里，是谁跳下去救的人？"
妇人们讪讪地闭了嘴。青萝气呼呼地拧干衣服，一转身却愣住了
云陌就站在不远处的枫树下，肩头落满晚霞，不知道听了多久。
两人隔着溪水对望，谁都没说话。
一片枫叶飘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青萝突然笑了，冲他挥挥手："云陌！晚上来吃饭吧，爷爷说想谢谢你送的艾灸盒！"
云陌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风吹过，枫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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