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在刺骨的寒意中苏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便利店的地板上，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赵吏的血符在他眉心处隐隐发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整个便利店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光线中——不是灯光，更像是某种生物发出的荧光。
"赵吏？"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店里回荡。
没有回应。
冬青扶着货架站起来，突然注意到更衣室的门微微开着一条缝。他明明记得昨晚那场混战后，自己亲手锁上了那扇门。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从门缝里透出的不是普通的灯光，而是血一般的暗红色。
冬青的手指刚触到门把手，就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头撞在镜子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节奏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
"谁在里面？"冬青的声音有些发抖。
撞击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中，冬青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后轻笑："冬青...你终于来了..."
是王小亚的声音。
但冬青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王小亚昨天就发信息说要去参加学校的封闭培训，一周都不会出现。
"你到底是谁？"冬青握紧了赵吏留给他的渡魂刃。
"我是谁？"门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门把手突然自己转动起来。
更衣室里的景象让冬青的血液瞬间凝固。
镜子完好无损，但镜面像是被鲜血浸透，不断有粘稠的血珠从边缘渗出。而在镜中，红衣学姐正用腐烂的手指抓着王小亚的头发，将她的脸一次次撞向镜面。
王小亚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但她却在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冬青...救我..."
"放开她！"冬青冲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红衣学姐缓缓转头，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一道血口："好久不见...我的新郎..."
冬青这才注意到，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大红喜服，胸前还戴着一朵早已枯萎的纸花。
"想起来了吗？"红衣学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们的婚礼还没完成呢..."
冬青猛地转身，发现更衣室的墙壁上渗出大量鲜血，逐渐组成一行字：
"吉时已到 拜堂成亲"
与此同时，便利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唢呐声，是那种民间办红白喜事时才用的调子。冬青冲到窗前，看到一支穿着民国服饰的迎亲队伍正从浓雾中走来，为首的纸人手里捧着的，赫然是他的黑白照片。
"不...这不可能..."冬青踉跄后退，撞上了更衣室的镜子。
镜面突然变得像水一样柔软，无数苍白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四肢。
"一拜天地——"红衣学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冬青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
就在他的额头即将触地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
"孽障！"
赵吏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冬青感到身上的束缚突然松开，整个人瘫软在地。他抬头看见赵吏站在更衣室门口，右手持枪，左手捏着一张燃烧的符纸。
更让他震惊的是，赵吏的左眼竟然变成了血红色，瞳孔中隐约可见一个古老的符文在旋转。
红衣学姐发出凄厉的尖叫，镜中的景象开始扭曲。王小亚的身影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镜中挣扎。
"别看镜子！"赵吏一把拽过冬青，同时对着镜面连开三枪。
玻璃碎裂的声音中夹杂着非人的哀嚎。冬青看到无数黑影从破碎的镜子里涌出，又被赵吏眼中射出的红光烧成灰烬。
当一切平息时，更衣室里只剩下满地的玻璃碎片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嫁衣。
"这到底..."冬青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赵吏收起枪，脸色异常苍白："红衣学姐从冥界逃出来了。有人在帮她。"
"谁？为什么？"
"为了完成当年的冥婚。"赵吏踢了踢那件嫁衣，"你前世欠下的债。"
冬青突然想起梦中那个穿长衫的自己，还有那张民国契约。他刚要追问，便利店的大门突然被狂风吹开。
浓雾中，那支迎亲队伍去而复返。但这次，轿子里坐着的不再是空无一物——透过晃动的轿帘，冬青清楚地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而更恐怖的是，新娘的手里，捧着他的黑白遗照。
"看来今晚是躲不过了。"赵吏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冬青毛骨悚然，"准备好当新郎了吗，冬青？"
冬青的呼吸几乎停滞。
迎亲队伍的唢呐声越来越近，纸人们抬着花轿，步伐整齐地朝便利店走来。他们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睛却空洞无神，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灵魂。
“赵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冬青死死抓住赵吏的胳膊，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赵吏没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那顶花轿，右手的枪已经上膛，左手的符纸仍在燃烧，火光映照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当年你逃婚，现在人家找上门了。”赵吏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红衣学姐的怨气未消，她的冥婚必须完成，否则——”
他话没说完，花轿的帘子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开。
里面的新娘缓缓抬头，红盖头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是冬青自己的脸。**
“什……？！”冬青的瞳孔骤缩，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新娘对他微微一笑，嘴角裂开，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夫君……”她的声音像是无数女人的低语重叠在一起，“我们……拜堂吧……”
冬青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新娘从花轿里飘出来，红嫁衣无风自动，裙摆下没有脚，只有一缕缕黑雾缠绕。
赵吏猛地挡在冬青面前，枪口对准新娘：“滚回去。”
新娘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赵吏……你拦得住吗？”
她的声音刚落，便利店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赵吏手中燃烧的符纸发出微弱的光。黑暗中，无数双惨白的手从地板、墙壁、天花板上伸出，抓向冬青的脚踝。
“啊——！”冬青猛地后退，可那些手像是无穷无尽，死死缠住他的小腿，将他往地下拖。
赵吏冷哼一声，左手掐诀，口中念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符纸上的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条火龙，瞬间烧尽了那些鬼手。新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红盖头被火焰掀开，露出她腐烂的真容——
半张脸是冬青的模样，半张脸却是红衣学姐的骷髅。
“你逃不掉的……”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契约已成……你必须娶我……”
冬青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崩溃。
“什么契约？！我根本不认识你！”他怒吼。
新娘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得像是玻璃碎裂：“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她猛地抬手，一道血红色的光从她掌心射出，直冲冬青的眉心！
“砰！”
赵吏的枪响了。
子弹穿透新娘的手掌，黑血喷溅，可那道红光还是击中了冬青。
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
民国时期的戏楼，满座宾客，他穿着新郎服站在堂前，身旁的新娘盖着红盖头……
可就在拜堂的瞬间，他逃了。
逃进了444号便利店的前身——那间灵魂当铺。
然后……
“啊——！”冬青抱住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记忆的最后，是赵吏站在当铺的柜台后，冷冷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纸契约。
**“夏冬青，你确定要签？”**
“想起来了？”新娘的声音近在咫尺。
冬青猛地抬头，发现她已经飘到了自己面前，腐烂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
“现在……完成我们的婚礼吧……”
她的指甲突然变长，刺入冬青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赵吏的枪再次对准新娘，可这次，她却笑了。
“赵吏，你杀不了我。”她轻声道，“我是他的债……他的因果……你干涉不了。”
赵吏的瞳孔一缩，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冬青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新娘的怨气正在侵蚀他的灵魂。他看向赵吏，眼中满是绝望。
“救……我……”
赵吏的眼神变了。
他缓缓放下枪，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冬青，记住……”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他将钥匙狠狠刺入自己的左眼！
鲜血喷涌而出，赵吏的左眼彻底变成了血红色，瞳孔中的符文疯狂旋转。
“以吾之眼……破汝之契！”
一道刺目的红光从赵吏眼中爆发，瞬间击碎了新娘的身体！
新娘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像是被火焰灼烧，迅速化为灰烬。迎亲队伍的纸人们也纷纷自燃，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冬青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赵吏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左眼的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诡异的符文。
“赵吏！”冬青爬过去扶住他，“你……你的眼睛……”
赵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没事……反正早就不是人了。”
冬青的喉咙发紧，无数疑问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吏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那件红嫁衣，指尖燃起幽蓝的火焰，将其烧成灰烬。
“这只是开始。”他低声道，“红衣学姐的怨气只是被暂时打散……她还会回来。”
冬青握紧拳头：“那我该怎么办？”
赵吏转头看他，仅剩的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找到当年的契约。”他说，“否则下一次……我也救不了你。”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地板上未干的血迹，证明着这场恐怖的冥婚仪式真实发生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