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登场

冬青从地下室跌跌撞撞地爬上来时，便利店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些黑袍判官不见了踪影，收银台周围散落着几片焦黑的布料，像是被火烧过。地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后门。最让冬青心惊的是，血迹中混杂着那些暗红色的符文碎片，像干涸的颜料般微微发亮。

"赵吏？"冬青的声音在空荡的店里回荡。没有回应。

他弯腰捡起一块符文碎片，指尖刚碰到，碎片就化为一缕红烟消散了。与此同时，他锁骨下的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赵吏捂着流血的眼睛踉跄离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叮铃——"

店门的风铃突然响起，冬青猛地转身，却看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oversize的黑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一串五帝钱，右手腕上缠着一条红绳，绳上串着三枚铜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上那枚翡翠耳坠，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哟，还活着呢？"女孩嚼着口香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顺手从货架上拿了瓶可乐，"五大仙让我来瞧瞧，说是这边阴气冲天，还以为你早嗝屁了。"

冬青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翡翠。"女孩"啪"地打开可乐灌了一口，"出马仙家第一百零八代传人，专治各种不服。"她突然凑近冬青，翡翠耳坠几乎要碰到他的脸，"特别是你这种——半人半鬼的小可爱。"

冬青闻到她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像是檀香混着某种草药，还带着一丝血腥气。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瞳孔细长，像猫一样。

"我不需要什么出马仙。"冬青绕过她想去查看后门的血迹，"我有急事。"

翡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着找你那个鬼差相好？省省吧，他现在自身难保。"她突然皱眉，盯着冬青锁骨下若隐若现的符文，"啧，比我想的还严重。"

冬青甩开她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翡翠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绣着八卦图的小布袋，倒出几枚铜钱在收银台上："五大仙算到你这儿要出大事，让我来镇场子。"她随手一抛，铜钱在台面上旋转着排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四枚围成一圈，中间一枚直立旋转不倒。

"看见没？"翡翠指着那个图案，"四方阴动，中宫不稳，这是大凶之兆。"她突然压低声音，"而且跟二十年前的狐仙事件一模一样。"

冬青心头一震。他听说过那件事——第二季时，一个被狐仙附体的女孩差点引发大乱，最后还是赵吏...

"你跟赵吏什么关系？"冬青突然问道。

翡翠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算是...老相识。"她收起铜钱，突然正经起来，"听着，你现在很危险。泰山府君祭不是闹着玩的，而你——"她戳了戳冬青的胸口，"是祭品之一。"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冰柜发出不正常的嗡鸣。冬青注意到翡翠的耳坠开始发光，那种绿光越来越强，几乎要刺破晨雾。

"来了。"翡翠猛地转身面向门口，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一个皮囊，"东北五大仙果然没算错，它们真的敢来。"

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便利店外的雾气中，隐约有五个黑影正在靠近。它们的形态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动物，但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什么？"

"狐黄白柳灰。"翡翠快速从皮囊里抓出一把混合着朱砂的香灰，"狐仙、黄仙、白仙、柳仙、灰仙，东北最野的五家仙。"她突然咧嘴一笑，"不过这几个是冒牌货。"

最前面的黑影已经来到门口，雾气散去，露出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她美得惊心动魄，但冬青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她的眼睛完全是兽类的竖瞳，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细密的尖牙。

"小翡翠，"女人的声音甜得发腻，"多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她看向冬青，舔了舔嘴唇，"这个祭品，我要了。"

翡翠二话不说，一把香灰撒过去："要你大爷！"

香灰在空中化作一道火墙，狐仙尖叫着后退。但另外四个黑影已经包围了便利店，冬青听到后仓传来货架倒塌的声音，更衣室的镜子又"咔咔"裂开了。

"听着，"翡翠塞给冬青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把这玩意儿贴在你那个鬼差相好给你的破刀上，能顶一阵子。我去会会这帮冒牌货。"

还没等冬青回应，翡翠已经一个箭步冲出门外。他透过玻璃看见惊人的一幕——翡翠的翡翠耳坠突然炸开，绿光中窜出五道虚影：火红的狐狸、金黄的黄鼠狼、雪白的刺猬、青绿的蛇和灰色的老鼠。它们与五个黑影缠斗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毛发味。

冬青刚想出去帮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转身看去，只见收银台下的地板正在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咔啦——"

木板断裂，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手指上戴着枚熟悉的铜戒指。冬青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赵吏的戒指！

"赵吏？！"他扑过去抓住那只手，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但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见那只手上也爬满了暗红色的符文，而且正在向他的手腕蔓延。

地板下传来赵吏虚弱的声音："别...拉...危险..."

冬青刚要松手，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地板下传来。他的半个身子都被拖进了那个黑洞，四周瞬间陷入黑暗。下坠的过程中，他隐约听见翡翠在远处喊他的名字，但声音很快被风声淹没。

他坠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像是便利店的倒影，但所有货架都漂浮在空中，商品变成了各种人体器官。最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书册，封面上用血写着"生死簿"三个字。

赵吏就躺在书册下方，浑身是血。那些符文已经覆盖了他大半身体，像锁链一样将他牢牢捆住。更可怕的是，冬青看见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正从书页中爬出，钻进赵吏的皮肤。

"冬...青..."赵吏艰难地抬起头，左眼的空洞里渗出黑血，"快走...这是陷阱..."

冬青刚要上前，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缓缓转身，看见一个穿白袍的老者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笔尖滴着血。

"终于见面了，夏冬青。"老者的声音像是千万人的合声，"我是泰山府君座下判官，来收取...拖欠的债务。"

冬青的胸口突然剧痛，锁骨下的符文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发烫。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体内有三道不同的光芒在纠缠——一道金色，一道红色，还有一道...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幽蓝色。

"有趣。"白袍判官眯起眼睛，"三魂共体，难怪生死簿会乱。"他举起毛笔，"让我来...修正这个错误。"

笔尖落下的一瞬，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一道绿光劈开黑暗，翡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判官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出马仙？怎么可能..."

翡翠的身影出现在冬青身旁，她的翡翠耳坠已经碎了，左耳鲜血淋漓，但眼神异常锐利："老不死的，欺负小朋友算什么本事？"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五帝钱，朝判官甩去，"尝尝这个！"

五帝钱在空中化作五道金光，判官挥袖抵挡，却被震退数步。趁这个空隙，翡翠抓住冬青和赵吏的手："走！"

空间开始崩塌，冬青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判官愤怒的脸和那本自动翻页的生死簿——在写着他名字的那一页，墨迹正在诡异地变化...

当他们重重摔回便利店地板时，晨光已经驱散了雾气。翡翠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妈的...玩大了..."

冬青急忙查看赵吏的情况，发现那些符文已经退到了右臂，但赵吏仍然昏迷不醒。更奇怪的是，他的左眼竟然恢复了——虽然闭着，但明显不再是血洞。

"别高兴太早。"翡翠虚弱地说，"我只是暂时压制了契约反噬。泰山府君祭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她盯着冬青，"而你，亲爱的祭品先生，体内还藏着一个更大的麻烦。"

冬青突然想起那个古老的声音："契约者...终于找到你了..."

翡翠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你知道蚩尤的魂魄为什么选中你吗？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是被'制造'出来的容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