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冬青抬头看见三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剪裁考究的藏青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造型古怪的胸针——那是一只环绕着蛇的青铜鼎图案。
"各位观众朋友们，今天饕五爷带大家探访一家传说中的午夜便利店！"男人对着手机镜头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他的牙齿异常洁白整齐，"据说这里的关东煮能让食客看见前世记忆哦～"
冬青皱了皱眉。自从上周那份诡异的往生名单出现后，便利店确实发生了不少怪事，但"能看见前世的关东煮"纯属无稽之谈。他刚想上前解释，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透过玻璃门的反射，他看见那个自称"饕五爷"的男人身后浮现出一团模糊的黑影，形状像是一只蜷缩的野兽。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冬青强作镇定地问道，同时悄悄按下了收银台下方的紧急按钮——那是赵吏安装的，直通冥界的警报装置。
饕五爷将手机转向冬青，镜头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这位就是值夜班的店员小哥！来，跟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冬青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顿时头皮发麻——直播画面里，便利店的背景完全变了样：货架上摆满了形状怪异的瓶瓶罐罐，有些容器里甚至漂浮着可疑的肉块；而他自己在镜头中的影像，胸口位置隐约透出淡绿色的光。
"我们...我们不接受未经许可的拍摄。"冬青伸手想要挡住镜头，指尖却在距离手机几厘米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饕五爷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竖条形："别紧张，我们只是来做期探店视频。"他转向货架，突然抽动鼻子深深吸气，"有意思...你们店里最近是不是丢过肉制品？"
冬青的后背沁出冷汗。确实，上周仓库盘点时发现少了三包培根和五盒速冻牛排，监控却什么也没拍到。
"五爷的嗅觉可是出了名的灵敏。"跟在后面的女助理笑嘻嘻地说，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零食货架，"听说这家店有些商品...很特别？"
饕五爷已经自顾自地走到冷藏柜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柜门："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点的全是店里最冷门的商品：兔肉罐头、羊肝酱、以及一种连冬青都没注意过的，包装上没有任何文字的黑色罐头。
"您确定要这些？"冬青小心地取出那罐黑色罐头，触手的瞬间差点脱手——罐体冰凉得不正常，而且隐约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当然～"饕五爷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我对...特殊食材最感兴趣了。"他接过罐头，指甲突然变长变黑，在罐头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自动门再次开启，赵吏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饕五爷，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哟，这不是赵警官吗？"饕五爷转过身，脸上的惊讶表情假得夸张，"你也来买东西？"
赵吏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冬青身边："检查一下他买的商品。"这句话是对冬青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饕五爷。
冬青低头扫描那几件商品，扫码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显示"查无此商品"，尤其是那个黑色罐头，扫描时显示屏直接跳出了乱码。
"看来系统出问题了..."冬青的嗓子发干，"要不我手动输入价格？"
"不必了。"饕五爷突然伸手按住冬青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得吓人，"这些东西...就当送给小哥的礼物吧。"他的指甲在冬青手腕内侧轻轻一划，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赵吏猛地拔枪，银色手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放开他。"
便利店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两个女助理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货架上的商品开始轻微震动，几包薯片"啪"地爆开，碎片洒了一地。
饕五爷缓缓松开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别激动，老朋友。我只是...对新店员有点好奇。"他的目光在冬青和赵吏之间来回扫视，"特别是能让赵警官这么紧张的人类...可不多见。"
赵吏的枪纹丝不动："饕餮，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冬青倒吸一口冷气。饕餮——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凶兽，贪食无厌的怪物。难怪那些失踪的肉制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叫人家饕餮～"五公子故作娇嗔地摆摆手，"我现在是美食博主饕五爷，粉丝三百多万呢～"他突然凑近冬青，深吸一口气，"你的味道...很特别。比上次见面时更...复杂了。"
"上次？"冬青困惑地看向赵吏。
赵吏的脸色更加阴沉："滚回你的餐厅去。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接近这家店..."
"怎样？"五公子歪着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向冥王告状？别忘了，我们上古遗民可不归她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塞进冬青的衣领，"有空来我餐厅坐坐，给你尝点...真正的美味。"
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路过冷藏柜时随手一划，柜门玻璃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细缝。两个女助理像提线木偶般同步转身，三人走出店门消失在夜色中。
冬青这才发现自己的制服后背已经湿透了："他到底是..."
"五公子，饕餮的化身。"赵吏收起枪，快步走到窗前确认对方真的离开，"最近城里多起的失踪案都和他有关。那些受害者最后被找到时..."他顿了顿，"身体里空空如也，所有内脏都不见了。"
冬青胃里一阵翻腾，想起那个蠕动的黑色罐头："他为什么要来便利店？"
赵吏走到货架前，取下五公子刚才碰过的几件商品："他在找东西。"他撕开一包薯片，里面根本不是薯片，而是一团团发霉的肉渣，"也或许...是在找你。"
"找我？"
"饕餮最喜欢吃两种东西。"赵吏的声音低沉下来，"一种是绝望的灵魂，另一种是..."他看向冬青的眼睛，"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
冬青想起往生名单的事，心头一紧："他刚才说我'味道复杂'是什么意思？"
赵吏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收银台前，打开监控回放。画面中清晰地拍到了五公子一行人，但当他们走到特定区域时，监控突然变成了雪花点。赵吏反复回放那个片段，最后定格在五公子看向镜头的瞬间——屏幕上的他，眼睛完全是野兽般的竖瞳。
"他在测试你。"赵吏关上监控，"那些商品都是诱饵，如果你表现出任何异常...比如能看见商品真实样子的能力，他就会立刻动手。"
冬青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掏出那张名片。烫金的卡片上只有一行地址和"饕五爷私房菜"几个字，但当他翻到背面时，一行血红色的小字缓缓浮现：
"你饿吗？我知道你体内那个东西很饿..."
名片从冬青指间滑落。就在这时，便利店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后仓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赵吏立刻拔枪对准后仓方向："待在原地别动。"
冬青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声音源头走去。黑暗中，他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像是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又像是慢火炖煮了三天三夜的高汤。他的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胃部传来剧烈的绞痛，仿佛已经饿了三天三夜。
"冬青！别过去！"赵吏的警告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冬青的手已经搭在了后仓门把上。金属把手冰凉刺骨，却在接触的瞬间变得温暖，甚至传来类似心跳的震动。他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打开吧...最新鲜的食材都在这里..."
门开了一条缝。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冬青看见后仓的货架延伸向无尽的黑暗，而最近的一个货架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黑色罐头——和五公子刚才拿的一模一样。
最前面的一个罐头突然"砰"地弹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内容物。冬青凑近看去，差点尖叫出声——那是一只人的耳朵，耳垂上还挂着他熟悉的翡翠耳环。
"翡翠..."冬青踉跄后退，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他以为是赵吏，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是五公子！
"看来你认识这个出马仙小姑娘？"五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搭在冬青肩上，"她昨晚闯进我的厨房，想找什么...蚩尤图腾？"他的呼吸喷在冬青耳畔，带着腐肉的气息，"我只好请她...当了晚餐的配料。"
冬青奋力挣扎，却发现五公子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那个打开的罐头靠近，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召唤他。
"放开他。"赵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手枪上膛的"咔嗒"声，"最后警告。"
五公子轻笑一声："你确定要在这里开枪？普通子弹可伤不到我，而特殊的那些..."他的指甲抵住冬青的颈动脉，"会先要了你小店员的小命～"
冬青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流下。五公子突然僵住了，他松开冬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
"这是...不可能..."
赵吏趁机一把拉过冬青，同时朝五公子连开三枪。银色的子弹在空气中划出耀眼的轨迹，击中五公子的胸口却只留下三个焦黑的孔洞，没有血流出来。
"没用的，赵警官～"五公子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表情却越来越困惑，"这味道...怎么会..."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大亮。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饕餮，你越界了。"
娅站在门口，白衣胜雪，手中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短剑。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长发无风自动。
五公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昆仑的天女..."他警惕地后退几步，"这事与你无关。"
"这家店受昆仑庇护。"娅缓步向前，短剑指向五公子，"滚出去。"
令人意外的是，凶名在外的饕餮竟然真的开始后退。他的目光在冬青和娅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冬青仍在渗血的脖子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怪笑着退到后仓门口，"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小店员。等你...饿到受不了的时候～"
说完，他的身体像烟雾一样散开，消失在通风管道中。那两个女助理却还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空洞的微笑。赵吏上前查看，脸色骤变——她们早就没有灵魂了，只是两具被操控的尸体。
娅快步走到冬青身边，手指轻轻拂过他脖子上的伤口。一阵清凉传来，伤口立刻愈合了。
"你怎么来了？"冬青惊讶地问。
娅的表情复杂："我感应到...蚩尤封印有波动。"她盯着冬青的眼睛，"饕餮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
赵吏突然插话："他尝了冬青的血。"他指着地上几滴还没干涸的血迹，"而且反应很奇怪。"
便利店里一时陷入沉默。冬青想起五公子震惊的表情，以及那句"这味道...怎么会..."。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那种被野兽盯上的寒意却挥之不去。
"我们需要谈谈。"娅最终说道，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便利店，"但不是在这里。"
赵吏点头同意："店我来收拾。你先带他离开，饕餮可能还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收银机突然自动启动，打印出一长串小票。冬青走过去查看，只见每一张小票上都印着同样的血红色字样：
"饿......饿......饿......"
与此同时，后仓传来罐头接连弹开的"砰砰"声，浓郁的肉香再次弥漫开来。冬青的胃部传来剧烈的绞痛，他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饥饿——不是对食物，而是对某种更黑暗、更原始的东西的渴望。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娅惊恐的呼喊：
"冬青！你的眼睛......"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血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