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快递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冬青抬头看见快递员小张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奇怪的是，小张今天没有穿工作服，而是套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色卫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夏哥，你的快递。"小张的声音沙哑得不自然，像是很久没喝水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冬青签收，而是直接把包裹放在收银台上，转身就走。

"等等！"冬青叫住他，"这谁的包裹？上面没写收件人。"

小张的背影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冬青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得不正常，嘴唇泛着青紫色，眼白上布满血丝。"写了的..."他咧嘴一笑，露出牙龈上诡异的黑色纹路，"用'那种'方式写的。"

说完，他快步走出便利店，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夜色中。冬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外面根本没有雾，五分钟前他刚整理完门口货架，夜空明明清朗无云。

收银台上的包裹开始吸引冬青的注意力。它大约鞋盒大小，包裹在普通的牛皮纸里，但纸质异常柔软，摸起来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冬青翻来覆去检查，确实没有任何寄件信息，只在角落用红笔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五芒星，星角上各有一个小眼睛。

"赵吏应该认识这个..."冬青自言自语着去摸手机，指尖刚碰到口袋，包裹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

冬青的手僵在半空。那声音太像心跳了，沉重而缓慢，间隔恰好是人类心跳的频率。他屏住呼吸凑近包裹，果然，每隔几秒，牛皮纸就会微微鼓起一个小包，然后平复，就像...就像在呼吸一样。

"见鬼..."冬青后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货架。几包薯片掉下来，在寂静的便利店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他决定先给赵吏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完全没信号，连紧急呼叫都拨不出去。

就在这时，包裹的缝合线开始自行松动。冬青眼睁睁看着那些粗麻线像活物一样扭动着从纸孔中退出，牛皮纸自动展开，露出里面的木盒——通体漆黑，盒盖上刻满了与赵吏手臂上相似的符文。

盒子里传出液体晃动的声响。

冬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理智告诉他应该等赵吏来了再处理，但某种难以抗拒的好奇心驱使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开了盒盖的搭扣。

一股混合了草药和腐肉的气味扑面而来。盒子里铺着一层暗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符纸中央，一颗人类心脏浸泡在透明液体中，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血管网络。最恐怖的是，它还在跳动——虽然缓慢，但确确实实在收缩舒张，每次搏动都会挤压出几丝血线，在液体中飘散如烟。

"天啊..."冬青的胃部一阵绞痛，却无法移开视线。心脏的颜色太新鲜了，就像刚从活人体内取出不久。在顶部主动脉的断口处，他甚至能看到一圈精细的缝合线，针脚工整得令人毛骨悚然。

符纸的一角微微翘起，露出下面的一行小字："林小婉，1993-2023，第七次更换"。

冬青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颗心脏。指尖接触的瞬间，一幅画面如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昏暗的地下室里，一个穿白大褂、戴鸟嘴面具的人正在手术台前忙碌。台上绑着个不断挣扎的年轻人，胸口已经被剖开，肋骨被某种器械撑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墙上挂着个巨大的蚩尤图腾，与翡翠祖堂发现的一模一样。角落里堆着十几个玻璃罐，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颗心脏...

"不！"冬青猛地缩回手，画面消失了。他的指尖沾了一点液体，闻起来像福尔马林，却带着诡异的甜香。更可怕的是，那颗心脏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跳动频率突然加快，像是要挣脱符纸的束缚。

"赵吏！娅！不管是谁，快来..."冬青跌跌撞撞地后退，却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身躯。

一双手从背后伸来，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在找这个吗？"一个女声在他耳边轻语，呼吸冰冷得不像活人。

冬青浑身僵硬地转头，看见一张惨白如纸的年轻女性的脸。她穿着时髦的连衣裙，妆容精致，但皮肤下隐隐透出青灰色的血管，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眼睛——瞳孔大得夸张，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窝，黑得像是两个无底洞。

"我...我是店员，请问需要什么？"冬青强作镇定，悄悄将手伸向收银台下赵吏安装的警报按钮。

女子轻笑一声，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那个黑盒子："我来取我的快递。"她的手腕内侧露出一个与包裹上相同的符号，只是更加精细，像是烙进去的。

冬青的指尖已经碰到了警报按钮，却听见女子说："按下去的话，那个快递员会立刻死掉哦。他的命现在和我的心脏连在一起呢。"

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冬青这才注意到，那里没有任何起伏。"第七颗了...总是用不久..."她叹息着走向黑盒子，贪婪地盯着里面的心脏，"这次应该能撑半年吧？"

"那是...活人的心脏？"冬青的声音发抖。

女子已经掀开了符纸，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心脏。在脱离液体的瞬间，心脏剧烈抽搐起来，血管像触手一样在空中舞动。"当然是活的，"她嗔怪地看了冬青一眼，"死的心脏怎么续命？"

她解开连衣裙的领口，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Y形疤痕。疤痕缝线处已经开始发黑溃烂，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就在冬青震惊的注视下，她用指甲划开缝线，从自己胸腔里掏出一颗暗紫色的、干瘪的心脏，随手扔进了便利店垃圾桶。那颗坏死的心脏落地时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像块烂掉的果子。

"帮我装上新的吧？"女子突然把跳动的心脏递向冬青，嘴角咧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你看起来手很稳。"

冬青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女子歪着头看他，瞳孔诡异地收缩着："不愿意？那用你的心脏换也可以哦...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脏特别有活力..."

她的手指突然变长，指甲变得漆黑锋利，向冬青的胸口探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便利店的后仓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货架倒塌的声音。女子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什么声音？"她问道，语气突然变得像正常人一样惊慌，"你们店后仓有人？"

冬青也愣住了。后仓应该锁着，而且这个时间不可能有人。更奇怪的是女子的反应——前一秒还是恐怖怪物，现在却像个受惊的普通女孩。

"我、我去看看..."冬青慢慢向后挪动，趁机按下了警报按钮。

女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去！"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冬青的肉里，"你没听见吗？那声音...像不像手术器械碰撞的声音？"

确实，后仓传来的声音现在变得清晰可辨——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液体滴落声，还有...微弱的呻吟？

冬青的血液几乎凝固。他想起刚才幻象中看到的地下手术室。女子已经躲到了他身后，浑身发抖："他找到这里了...那个戴鸟嘴面具的医生..."

自动门突然滑开，赵吏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他的目光立刻锁定女子手中的心脏，右手已经按在了枪上："放下它。"

女子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胸口的空洞大张着，黑血汩汩流出。她的脸开始融化，像蜡一样往下淌，露出下面另一张更加苍老的脸："滚开！摆渡人！这是我的续命之物！"

赵吏毫不犹豫地开枪，银色的子弹击中女子肩膀，却只打出个黑洞，没有血流出来。女子怪笑着后退，突然将那颗鲜活的心脏塞进了自己胸腔。心脏一接触她的身体就疯狂跳动起来，血管像活物一样自动连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晚了..."她的声音变成了男女混合的重音，"新心脏已经开始工作。按照阴阳契约定律，你们不能伤害我了。"

赵吏的枪口缓缓垂下："林小婉？1993年死于车祸的那个大学生？"

女子——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个正常人了——整理着衣领，露出个甜美的微笑："是我。谢谢你们保管我的快递。"她转向冬青，眼神中带着诡异的熟悉感，"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当铺老板。"

说完，她轻盈地走向门口，路过垃圾桶时踢了一脚，里面那颗坏死的心脏已经化为一滩黑水，渗进了地板缝隙。

赵吏没有阻拦她，而是快步走向后仓。冬青跟上去，发现后仓门大开着，原本只有十几平米的小仓库，此刻却延伸出一条幽深的走廊，两侧摆满了装器官的玻璃罐。走廊尽头，一个戴鸟嘴面具的身影正推着手术台匆匆离去，台上绑着的人赫然是快递员小张！

"站住！"赵吏追了进去，却在踏入走廊的瞬间被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走廊开始扭曲变形，玻璃罐一个接一个爆裂，里面的器官迅速腐烂成灰。几秒钟后，一切恢复原状，后仓还是那个普通的后仓，只是地上多了一张沾血的名片：

"永生诊所——为您提供最优质的续命服务"

背面用血写着："下一个是翡翠"。

冬青弯腰捡起名片，指尖刚碰到纸面，就看到翡翠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幻象。她拼命挣扎着，脖子上挂着的出马仙玉佩已经碎裂，嘴里喊着："冬青！别相信赵吏！他不是第一个摆渡人！"

幻象消失后，冬青发现名片背面多了行小字："便利店地下室有你要的答案"。

"你看到了什么？"赵吏敏锐地问。

冬青犹豫了一下，把名片递给他："翡翠有危险。还有...什么是'不是第一个摆渡人'？"

赵吏的表情瞬间变得深不可测。他收起名片，突然抓住冬青的手腕——那里浮现出一个与林小婉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从现在起，别碰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赵吏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阴阳快递只是个开始。有人在收集特定灵魂的器官...而你的心脏，可能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在绝对的黑暗中，冬青听到无数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手术器械的碰撞声，又像是...许多心脏同时跳动的声音。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收银台上又多了一个包裹，这次是鲜艳的红色包装，扎着金色丝带。盒盖上用血写着："致亲爱的当铺老板，您遗失的东西我们找到了"。

赵吏的反应快得惊人，他一把将冬青拉到身后，同时朝包裹连开三枪。银色子弹击穿盒子的瞬间，里面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接着是液体喷溅的声音。红色包装纸迅速被染成暗红，一截苍白的手指从弹孔中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