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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指伤凝愁,酒楼斗计

繁灯暗巷

暮春的雨丝如银针般斜斜落下,将丞相府的青瓦白墙浸润得愈发深沉。沈悦宁撑着湘妃竹骨伞,踩着积水匆匆穿过九曲回廊,裙裾掠过廊下斑驳的苔痕,惊起几只避雨的麻雀。青竹阁檐角悬挂的琉璃风铃被风拂动,发出细碎声响,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成一曲略显萧瑟的韵律。

推开雕花木门时,暖黄的烛火扑面而来。沈湛半倚在铺着柔软貂皮的湘妃榻上,玄色劲装依旧笔挺,唯有右手食指关节处缠着浸透血迹的手帕,殷红的血渍在素白的布上晕染开来,如同一朵妖冶的红梅。烛火摇曳间,沈文笙正拧着浸过井水的帕子,他月白色长衫的下摆沾着些许泥点,剑眉紧紧皱成川字。

“对不起,哥哥,都怪我,是我冲动莽撞导致你受伤了……”沈悦宁声音发颤,跪在软垫上时,裙裾在地上铺成一朵绽放的芍药。她解下腰间白玉流苏,将鎏金药瓶轻搁在檀木几上,瓶身雕刻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指尖蘸取青绿色药膏时,忽然瞥见兄长伤口处渗入的几粒碎石,暗巷里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闪现——潮湿的地面散发着腐臭气息,叶鹤安通红的眼睛在昏暗中若隐若现。沈湛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哥哥不疼,不用跟哥哥道歉,阿宁有善心是好事,但是要确保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去行善,否则救不了他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知道吗?”沈悦宁抬起头,烛光将她的脸庞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发间茉莉香混着药味萦绕在两人之间,“嘶——”当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沈湛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她慌忙凑上前,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湛的皮肤。

“大哥很庆幸你知道叫上二哥。”沈文笙笑着抖开油纸包,顿时,滋滋冒油的烤串香气弥漫开来,冲淡了屋内的血腥味。沈悦宁望着油亮的肉串,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现代夜市的喧嚣仿佛就在耳边,铁板上跳动的火苗,同学递来的冰镇汽水……

“烤串!”沈月宁一脸惊愕。

“阿宁怎知?她家昨天才开店,快尝尝味道如何?”沈悦宁一尝就是那个味儿,和学校门口的那家店一模一样!

“嗯,好吃的!哥哥可知老板是谁?店又开在何处?”

“店就和咱们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隔了一条街,名字好像叫逍遥居,老板听闻是个女子,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任务结算积分+10】不是!我还给银子了啊!积分才加十?啥时候才能攒够1000啊?看不到头!根本看不到头!不由得吃烧烤时便用力了些,显得有些气鼓鼓的。她咬下一口肉串,孜然与辣椒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仿佛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

吃完后兄妹三人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影。沈悦宁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精美的刺绣发呆。十积分的提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叶鹤安那张苍白又艳丽的脸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他生得极美,眉若远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薄唇不点而朱,即使身处险境,身上也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丝质寝衣蹭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若不是叶鹤安骗她,现在估计已经被收入囊中了吧……但肯定会调查好他的底细再放在身边,毕竟要是没有一点防范在这儿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只是可惜了那张脸蛋儿,让人想的紧!沈悦宁没有什么软处,唯一的也只有好色了,喜欢长的好看的美人儿不分男女。但今日的事也给她了一个警告,以后做事不能再冲动行事了,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牵连身边的人,同时二哥给自己找贴身侍卫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全然不知此时沈湛正端坐在暗卫司的高台上,看着下方如修罗场般的考核。

暗卫司地牢内,火把将石壁照得通红,橙红色的火光照在暗卫们冷硬的面容上,拉出长长的阴影。三千暗卫身着玄甲,腰间短刃泛着冷光,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厮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回荡在整个地牢,寒光闪过,有人捂着断臂发出惨叫,鲜血飞溅在石壁上,血腥味混着夜露飘散在空气中。

当经过一夜的厮杀后,仅剩下不足一百人。

“今日考核结束,好生歇息。”一声打断了筋疲力竭的数人。

次日卯时三刻,青竹阁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中,宛如蒙上一层轻纱。润春急匆匆掀开湘妃帘,鬓边的绢花随着动作轻颤,脸上带着些许焦急:“小姐,黄冰冰又来了,正在前庭闹着要见您。”润春对黄冰冰一直不大友好,黄冰冰仗着救过原主,一直像个吸血鬼一样吸沈悦宁的血,润春都看在眼里。沈悦宁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美人儿眼下的小痣,指尖抚过妆奁里泛黄的欠条,那些欠条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紫檀木匣里,墨迹早已干涸。

“她怎么这么闲?我让她今天来,她倒是积极,一大早便来了,她在会客厅等着。”沈悦宁起身,广袖扫过妆台,鎏金护甲划过胭脂盒发出细微声响。她特意换上赤红色织金襦裙,裙上绣着繁复的牡丹纹样,金线在晨光中闪烁;腰间系着九节玲珑玉佩,随着步伐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妆容精致,黛眉如远山,眼尾处晕染着淡淡的胭脂,更衬得双眸顾盼生辉。

“小姐,你……”

“我只是看清她罢了,让我先调整一下心情,再去会会她,我要她怎样把吃进去的怎样都给我吐出来!”

会客厅——

“久等了冰冰,今日起晚了些,为了补偿你等我这么久,我们一起去醉仙楼用午膳吧!”沈悦宁若是去醉仙楼,平日定会去金字房,一个包房的钱就够黄冰冰两个月的月钱了,再加上点菜,那吃的还是菜吗?那吃的是明晃晃的银子啊!于是想也没想别答应了。

“沈姑娘,您来了!”刚想与沈悦宁去之前的包房,那间包房仅对沈悦宁开放,是他们平日商议要事或是沈悦宁平日吃饭用的,又看到旁边有一姑娘……

“王掌柜,开一间金字房,让小二领黄姑娘先上去。润春你随黄姑娘一起。”随即给润春悄悄使了一个眼神儿,让她看好黄冰冰,润春机灵着呢,一猜就知道自家小姐的意思。待黄冰冰与之上楼,王掌柜这才出声,“沈姑娘,这边请。”二人又来到特定的包房,“让你查的事儿查的如何了?” 沈悦宁催问进度。

“林陌公子将于今日申时二刻前去美云阁,据我们的暗网查到这林陌公子虽是次子,可其背后的势力可不简单,这美云阁便是他的产业,并且在查这消息的时候还受到了不知是何方势力的阻拦,能查到的少之又少,他背后的势力估计要比我们大的多。我们能查到的仅有这些,但若是我们查到的是这暗后的人想要我们查到的,那简直太可怕了……”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暂时不用管了。你帮我加急查个人,叶鹤安,今日他的底细就要到我手中,还有就是再帮我寻一香名叫破语香。”

“破语香暗局那边有,今日我将此香与消息一同给您送至府上。”

“一会儿派个机灵点儿的小二上我们包房里付账钱。”王掌柜虽有些不解,但他知道,在小姐手下办事不能问的不问,照做便是。 一切聊置妥当后,沈悦宁推开门走近黄冰冰所在的金字房雅间,只见圆桌上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点心。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这不是还有你在吗?”知道肯定是沈悦宁付钱,黄冰冰便大点特点,把自己想吃的、看到的都点了一遍。

“你看看这个!”说着递给黄冰冰四五张欠条,这些都是她借原主钱的时候,知道原主肯定不会让她还,所以故意留下的,就是想让原主觉得她人还可以继续相处,并不是图原主的钱,只是“借”而已……原主还真没想过让她还便随手塞进了一个抽屉里,却不曾想成了现在的关键证据。“我最近花销挺大的,之前借出去的银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我本来没打算找你要的,可那些加起来还是不够,你这前前后后借了有七百两银子,走的都还是我的私库,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还一下?”七百两银子折合一下也就是四十二万到五十六万之间,这账定是要找她要的,沈悦宁才不会吃了这哑巴亏。

“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可我最近也没什么钱了,就连你今天点的这桌菜钱我都掏不出来,我看你点那么多菜,还以为你有呢,实在不行,我去找黄伯父,黄伯父那肯定有!这样,你欠我的钱也还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一听沈悦宁要找自己父亲,黄冰冰彻底慌了。

“不用去劳烦父亲了!我回去凑凑!明日!不!后日!后日还你可好?”黄冰冰知道此事一旦闹到父亲那里,便不是还钱这么简单的事了,她在家中是庶女,平日不受待见,还是因为抱上了沈悦宁这条大腿,父亲才关照自己几分。一旦沈悦宁去黄府要账,一切都完了!可这是七百两银子啊!她如何才能还得起呢?她现在手中只剩下一百二十两银子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一个上菜小二走了进来,“两位小姐,您点的菜现在都上齐了,加上金字房的包房费,一共是五十两银子。”

“金字房的包房费我来付,是我要来金字房的。”

“金字房的包房费是十两银子。”润春随即上去付了房费。

“冰冰,你知道的,这桌上的菜我可是一口没吃,我也没那么多钱帮你付……”

“这位小姐一共四十两银子。”这四十两银子让黄冰冰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在外面黄冰冰生怕别人因她的庶女身份而看轻她,迎上小二的目光还是咬咬牙指使丫鬟付了账。“青苔,付钱。”知道现在不能与沈悦宁闹掰,只是她今天属实有些过分,竟来找她还钱来了!可这钱花都花了,便想发挥这桌菜最大的价值,便想卖沈悦宁人情。

“阿宁,不用膳怎么能行呢?多少吃点吧!诺!你最爱的糖醋小排。”说着动筷往沈悦宁盘中夹菜。

“小姐,夫人遣您去打理店铺,咱们还没去呢,我怕夫人那边不好交代……”

“怎么不早点告知于我?冰冰你看,饭我就不吃了,我先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嘴上还抱怨道,“下次记得早点说。”黄冰冰看着沈悦宁离去的背影,后槽牙咬得生疼。

等到了马车上,“行啊,润春!够机灵!”“那小姐中午吃什么?总不能让您饿肚子不是?”

“润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就是那种很正宗的老店。”

“有倒是有,我之前和落秋一起去过,只是恐怕不太适合小姐,去那的人……”知道润春想说什么,无非是说那里的人和她的身份不匹配啊什么的,“那是家什么店?”“卖小馄饨的,那馄饨都是老板每日现包的,汤汁可鲜美了!”说着,便咽了口口水。沈悦宁只是想好好逛逛着而已,问润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也只是个由头罢了,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馋这口馄饨,不由得勾起了肚子里面的馋虫,想要尝尝这馄饨的鲜美。

“店开在哪?”

“桥头那边儿。”

“那里行人多,马车通行不太方便,让车夫先回府,咱们四处逛逛吧。”随即下车往桥头走去,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桥头,风裹着馄饨香扑面而来。沈悦宁望着热气腾腾的汤锅,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忽然想起儿时在现代街头的时光。润春局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小姐,那人……”

叶鹤安倚着桥栏,月白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衣袂翻飞间,仿佛要乘风而去。

“小姐,又遇到了!昨日小姐才说过有缘再见,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小姐不如收了我吧……”

“叶鹤安,我想我好像同你说过,骗人的小屁孩儿我可不收。”

“可是小姐,鹤安当真没骗人,只是鹤安的确会武,被人牙子拐卖是因为鹤安想借此机会逃离大伯,谁曾想被人牙子下了软筋散。”

“我若不救你,你可有自救的法子?”

“有自然是有,只是定会受些伤,还请小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这是赖上我了?”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属实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的底细还没查明白,带在身边是万万不可能的。沈悦宁指尖划过腰间软鞭,忽然轻笑出声。阳光为叶鹤安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更加立体深邃。她挑眉道:“明日午时你来丞相府寻我。”若是底细干净,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谁让他长了张男妖精似的脸。

“鹤安多谢小姐,敢问小姐名讳?”

“沈悦宁。”

沈悦宁说完便想到桥头去吃小混沌了,只是转身时,发丝扫过叶鹤安的手背,留下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沈悦宁走后,叶鹤安从怀中掏出了昨晚沈悦宁送他的那块银子,细细摩梭……

“鹤安,咱们不是早已查明此人身份,你这是为何?”

玄风从阴影中现身,一袭灰袍质地挺括,深灰的衣料上暗绣着细密的云雷纹,在夜色里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带着肃杀的冷意。他身形颀长笔直,脊背挺得如同一杆长枪,透着经年累月习武之人的凌厉。

兜帽下露出的面容棱角分明,肤色冷白如霜,眉骨高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眼尾微微上挑,如同淬了毒的刀刃,令人不敢直视。鼻梁高挺笔直,左侧有道淡粉色的细长疤痕斜斜划过,为冷峻的面容更添几分威慑力。他的嘴唇极薄,常年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

他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颈侧隐约可见一道淡青色的伤痕,像是被绳索勒出的印记。腰间悬着漆黑的软剑,剑柄缠着深褐色的皮革,末端坠着枚暗纹古朴的青铜令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整个人如同从幽冥中走出的鬼魅,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玄风,话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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