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与微光

有些事，就是这样，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就仿佛生来就裹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平静的三天又悄无声息地滑过，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手头的任务，但一种无形的张力，已悄然在空气中蔓延。

“我的头真的大了……”林晓独自闷坐在房间里，指尖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连日来的线索匮乏和敌我不明的态势，让他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直到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脑，启动了这场前所未有的线上会谈。

“大家，都还好吗？一切都还顺利吧？”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达到每一个终端。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体线上会议，所有仍在地球上活跃的角色——无论是来自遥远星球的访客，还是本土的守护者——悉数到场，小小的视频窗口承载着关乎这个世界命运的希望。

克梅迪·弗拉克的声音带着几分适应后的松弛：“还不错，在地球的这几天挺习惯的。”他的画面背景似乎是一处临时指挥中心，“我们已顺利与驻守地球的精灵族完成了汇合。只是，关于‘骑士之石’的动向，我们依然无法捕捉到任何有效信号。它就像彻底蒸发了一样，至今没摸到半点线索。”

杜杰的汇报紧随其后，语气依旧沉稳，言简意赅：“我们这边的监控网络，同样没有捕捉到敌人的任何大规模异动。”

孙晚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插话：“所以，我们这日子就属于干等着，纯扯淡，瞎耗着呗？”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中行厚重的叹息声传来，声音里藏着几分无力：“恐怕……在找到新的突破口之前，我们也只能暂时这样‘静观其变’了。”

——

与此同时，在阴影笼罩的角落，空气就像是凝结了冰霜。

“还没有消息吗？！”莫尔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焦躁地在原地踱步。盟友接连不断的催促，既像鞭子似的抽在他心上，又像一根根针扎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让他的脾气一点就着；指节被他捏得发白，盟友的催促让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早被磨得只剩狂躁。

“我们老大那边已经催疯了，你到底给不给个准话？”夏尔特提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刀，刀刃上还沾着未擦净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语气强硬，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莫尔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做着最后的挣扎：“就不能再等等吗？”

“等？上头的意思是，我们要怎么等？”夏尔特冷笑一声，“给个准信，或者给个方案。”

“那干脆闹点骚乱出来，引他们主动送上门来送死！”莫尔斯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引发骚乱？”夏尔特不以为然地摇头，“要我说，那还不如干脆集结力量，直接全面进攻来得痛快。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夏尔特撇了撇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这么做？”莫尔斯反问，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疑惑。

“老大不肯。”夏尔特皱起眉，他的语气沉了沉，带上了一丝不解，“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什么，但这些天下来，我能感觉到，他在刻意隐瞒一些关键的事情。”

“你觉得会是什么？”莫尔斯被勾起了兴趣。

“也许……”夏尔特压低了声音，“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统治或者支配这个世界。他想的事情，估计比这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能有多复杂？”莫尔斯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

“不会比你此刻内心的煎熬更简单。”夏尔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们私底下都谈论过你，我或多或少听到一些。”

“怎么谈论我的？”莫尔斯眯起眼睛。

“说你是个冤种，是个被白白浪费了才能的天才。”

“什么？”莫尔斯先是一怒，随即又像被抽空了力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呵…这话倒也不假。拼尽全力，到最后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所以，你想发泄吗？”夏尔特的声音带着蛊惑。

“当然想！”莫尔斯几乎是低吼出来。

“那就走吧。”夏尔特转身，刀鞘碰撞发出轻响，“上面说了，可以带点人，出去‘活动活动’。”

“好啊。”莫尔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终于透出几分狠劲，眼中重新燃起暴戾的光芒，“正合我意。”

——

在另一边的基地里，人员调整的通知引发了小小的议论。

联盟的临时办公室内，纸张翻动的声音格外清晰。美雪盯着手中的人员配置表，心猛地一沉，指尖划过“副队长：林晓”几个字，忍不住开口：“队长是沉默寡言的，副队是活跃气氛的……这配置，倒也合理？”美雪浏览着屏幕上的名单，目光扫到队伍后半部分的配置时，心底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严莉莉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同样看到了那个名字，眉头微蹙：“你觉得这孩子不适合？”身为新人的林晓，凭着过硬的实力和团队里的口碑，被破格安排进了一个新人组合，但独特的其独特的亲和力和在近期事件中展现出的潜力，却只得了个副队长的位置。

美琪还埋首在学生的画稿里，无暇分心，红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划，头也不抬地问：“那谁是队长？”

“是谢皓。”美雪和严莉莉异口同声地回答。

“怎么说也该是林晓吧？”美琪终于从画稿中抬起头，手里的红笔也跟随着动作顿住了，语气里满是诧异，脸上尽是不解。——这几日的相处与并肩作战，让她对这位后辈的评价很高。她认为自己早已看清了林晓身上的潜能，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安排。

“或许是上面的考量，觉得林晓实战经验和资历尚浅，需要更多历练。”美雪轻轻叹了口气，沉吟道：“这里向来看重辈分，把谢皓放在队长的位置上，说不定是想让更被看重的林晓，多些历练的机会。”

“话说回来，上次他们遭遇的那场战斗，具体是怎么回事？”严莉莉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听说场面相当紧张，可不是回回都能遇到的那种级别。”

——

而此时，被委以“临时队长”重任的谢皓，正盯着手机里的任命通知发呆，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临时队长”四个字，像块烫手的山芋，让他浑身不自在。并非没有能力，也不是没准备好承担责任，而是打从心底里不想当这个领导者，他也从未将自己视为一个领导者。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是个独行侠，一个独行侠，可以为了共同的目标与团队协作，所以跟着团队行动没问题，但若要他扛起领导的责任，站在前面指挥所有人，这只会让他感到束缚和压力，甚至萌生退意。”

“为什么会是我？”谢皓没说出声，只在心里反复诘问，胸口像堵着一团闷火，不适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更让他烦躁的，是那日战斗的回忆。“如果当时我能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就能劝住他了……”他又想起叶子贤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模样——当时的叶子贤，眼里只有仇人，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那场惨烈的战斗，记忆里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如烈火般的愤怒铁拳带着风声砸向仇人，可那裹着怒火的拳头，狠狠砸落在徐莫愁身上，却像打在了棉花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掀起。那蕴含了所有不甘与仇恨的攻击，却无法对眼前这个强大的敌人造成丝毫实质性的伤害。

叶子贤的绝望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无论是心理上的打击，还是身体上的创伤，对徐莫愁而言都微不足道。

“就这么点力气吗？小鬼！”徐莫愁的声音带着戏谑，他轻易抓住叶子贤的双手，反向狠拧，语气充满了鄙夷。在他眼里，叶子贤永远是当年那个不堪一击的小屁孩，随手就能扔出很远。

“子贤！”钟炼心急如焚，刚想冲过去帮忙，但一道炽热的烈焰之墙猛然在他面前划开，硬生生阻断了去路，隔开了他们的距离。

“是谁？！”谢皓瞬间调转武器，枪口瞄准了火光来处——那是个浑身笼罩在扭曲火焰中的怪物，它手持长枪，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手里的长枪泛着森冷的光，直扑过来；那是，带着纯粹的杀意。

回忆的碎片戛然而止。谢皓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画面。最终对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几秒，简单地回了一个“OK”。事已至此，除了接受，他似乎别无选择。

——

寂静的医院里，弥漫着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既有点滴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也有医疗仪器规律运行的滴答声。单调得让人心慌。上次的战斗，代价是惨痛的，不少伙伴都躺进了这里，许多同伴终日与伤痛作伴，白色的病床一排接着一排，看得人心头发紧。

“可恶……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杨昱泰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缠满绷带的伙伴，拳头紧紧握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强烈的自责感啃噬着他的内心，“如果当时能再快一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事已至此，沉溺于自责毫无意义。”孙齐提着几份果篮走了过来，轻轻将手搭在杨昱泰紧绷的肩膀上，语气平和而坚定，“我们现在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是向前看，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杨昱泰苦笑一声，声音带着疲惫和挫败，：“现在的我，还能说什么？”

“现在，什么都别想太多。”孙齐看着他，目光扫过病房里的人，“既然我们已经选择集结成一个庞大的联盟，那么信任彼此，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最好的贡献。”

杨昱泰有些意外地看了孙齐一眼：“你这个出了名的独行侠，怎么会说出这么……有集体感的话？”

“因为……”孙齐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我也在努力学习和适应这样的生活。没有人天生就习惯团队，但为了共同的目标，值得去改变。”

“你觉得……我们最终能成功吗？”杨昱泰问出了那个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问题。

“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我也没法打包票。”孙齐的目光又扫过病房里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终坚定地望向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但我相信，无论前方是何种如同末日般的难关，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就总有克服它的希望。”

“也就你会说这种话。”杨昱泰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笑意。

孙齐顿了顿，声音不大，并朝病房里抬了抬下巴，“不止我，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杨昱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病床上的人正朝他们挥手，眼里没有绝望，只有微光。有些话，不用多说，早已藏在彼此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