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这世上最令人诧异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不久前还与你热情打招呼、笑容灿烂的人,几天后便突然传来消息,转眼便化作墓碑上冰冷的名字,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雷因瑞恩·羽·普吕伊多什奇,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这样的离别。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麻木淡然,再到如今的默然接受。即便每一次都让心情坠入谷底,为了未竟的任务,他仍会放空思绪,一步一步地接受着那些无法改变的结果,强迫自己直面那残酷的结局。
“为什么在这世道,好人都要带着痛苦离去……”他轻声低语,将一束白花轻轻放在一座墓碑前,指尖摩挲着碑上少女的名字,“既然现在无人为你讨回公道,就让我来还你生前那份善意。放心,那个害死你的恶魔,不会在人间久留。”
一切要从上周说起。人类刚刚挺过泰拉星球文明的入侵,废墟之上,人们开始重建家园。在这携手共渡难关的时刻,雷因瑞恩主动承担起组织的“观察者”角色,在他暂居的这个国家中暗中走访。这里的恢复速度远超其他地方,即便断壁残垣间满是绝望,人们仍井然有序地排队领取食物,捧着简陋的餐食谈笑风生,用最鲜活的乐观对抗着末世危机。
这份纯粹的质朴触动了雷因瑞恩的灵魂。让他想起人性最本真的温暖,使他卸下心防,在爱与被爱之间,甘愿做出令人信服的选择,相信了爱与信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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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光明的背后总有阴影。
看守所的幽暗房间里,一群尚未接受审判的未成年人被关在各自的房间中,正百无聊赖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久前,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奸杀了一名十五岁的少女;他们将少女拖进黑暗,在她的哭喊中施暴,最后用最羞辱的方式夺走了她的生命。那个女孩,本应在花季绽放,却以最屈辱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网络之上,群情激愤。然而法律的冰冷规定,让这些未满十八岁的罪犯逃过了死刑的制裁——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三岁。年龄,成了他们逃避惩罚的盾牌,法律也跟着成为了他们的“保护伞”,让他们无需面对死刑。
在他们眼里,这段羁押时光不过是“悔过表演”,只要戴上面具,假装忏悔,慢慢熬过这段时间,就能重获自由,继续享受人生。至于那个逝去的生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因失误暴露的小麻烦”。
他们精心维持着伪装,却忘了,法律之外,还有人心的审判。
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音在各个房间响起。起初,这群少年只当是漏雨,随手找盆接住,继续漫不经心地耗时间。他们没察觉,审判者早已抵达,雨水正透过墙缝,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们的头顶。
惩罚,开始降临。
先是指甲与头发毫无征兆地脱落,紧接着是血肉与皮肤,在顷刻之间,他们的身体开始剧烈扭曲,血肉仿佛被无形之手撕扯,皮肤与肌肉开始溶解。
怪物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同地狱的回响,瞬间填满了整个看守所。闻声赶来的警察,也被眼前的景象,当场吓得捂住嘴后退,
少年们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最终所有的罪恶都化作了一摊鲜红色的泡沫残渣。一分钟后,房间里只剩刺鼻的腥气。
案件被迅速上报,得到的回复只有两句:交由特殊部门处理,此事严禁外传,以防引发恐慌。
真相,被埋藏在寂静之中。
“结束了。”
远处,雷因瑞恩缓缓放下手,低头凝视着掌心那枚精致的袖扣。那天,他伪装成一名迷路需要帮助的外国旅客,那个女孩主动伸出援手,不仅细心指路,还把刚领到的早餐塞给他,自己则转身重新排队。在她转身离去时,这枚袖扣悄然从她口袋滑落。雷因瑞恩本想归还,却再也没有机会。
二十四小时后,他听到了她的死讯,是关于她惨死的新闻。
现在,他完成了复仇。他将那枚袖扣轻轻放在她的墓前,低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已为你除掉了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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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雷因瑞恩如常寻找一片宁静之地,让心灵得到片刻休息。他没想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贝贝,也来到了这里。
“嗨,我们又见面了。”贝贝站在不远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她朝着雷因瑞恩的方向挥手,笑容像午后的阳光般温暖。
雷因瑞恩本想装作不认识,可对方先开了口,他只好礼貌回应:“嗯,挺巧的。”
他习惯性地摆出冷漠的姿态,想以此保持距离,可贝贝那温暖的笑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忍不住想多聊几句。
“我来看看风景,你呢?”贝贝在他身边坐下,语气自然得像老朋友。
“和你一样。”雷因瑞恩的声音软了些。
不知是灵魂的共鸣,还是彼此身上相似的孤独,他们没有丝毫生涩,很自然地并肩坐着。仿佛从一开始,他们的灵魂就被某种力量牵引,就该这样靠近,却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这一聊,便是三个小时。除了需要隐瞒的身份与任务,他们从家乡的习俗聊到童年的趣事,从对未来的期许聊到当下的困境,几乎忘了时间。若不是路人偶然经过打断,或许还会聊更久。
“所以,你也会常常想念家乡,对吗?”雷因瑞恩看着远处的天际线,轻声问道。他早已清楚贝贝的身份,却格外欣赏这个为了理想,甘愿舍弃个人幸福的女孩——就像他自己,也深陷“有家不能回”的窘境。
“你不也有家吗?”贝贝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好奇,“为什么不回去?”
“我……现在还不能。等所有事情结束,我才能回去面对他们,面对我那亏欠多年的家人。”他的目光继续望向远方,仿佛能穿透地平线,看到家的方向。
“反正地球是圆的,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总能走到家。”他轻轻笑了笑,像个孩子一样。
“等一切结束,你想做什么?”贝贝追问。
“回家,过自由自在的养老生活。”他话音刚落,一股尖锐的气息突然袭来,雷因瑞恩在瞬间下意识地推开了身边的贝贝,自己却慢了一瞬,脸颊被划开一道血痕,些许鲜血瞬间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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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只能亮身份了。”他低声自语,银色的战甲瞬间覆盖全身。前方的林地中,一个扭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那是个人兽混合体,全身覆盖着粘稠的暗绿色物质,像鼻涕虫与史莱姆的结合体,其散发的作呕气息,恶心得让人无法直视。
“这东西……真是让人倒胃口。”即便隔着战甲,雷因瑞恩仍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皱眉。贝贝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魔法棒,身体却因无形的压力无法移动,更别提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那是雷因瑞恩强忍恶臭,释放出的力量。带着强烈酸性的雨滴打在怪物身上,开始一点点剥离分解它体表的粘稠物质。
“好机会!”雷因瑞恩刚要冲上去,脚下的泥土突然钻出几根粘稠的触手,死死缠住他的手腕,将他猛地拽倒在地。
“怎么会……”他想发力挣脱,却发现全身发不了一丝力气,如同陷入泥沼,只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如同被钉在原地的石头。
“你以为我身上的东西只是用来装饰吗?”怪物缓慢地逼近,并发出低沉的笑声,可那臃肿的身体让它走得像乌龟,“现在知道,这些‘宝贝’的真正用途了吧。”
“不好!”贝贝见情况危急,立刻凝聚力量,打出了一发音符攻击。绿色的光芒击中怪物胸口,却在粘液的缓冲下逐渐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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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贝贝借着怪物停顿的间隙,迅速解开缠在雷因瑞恩身上的触手,将他拉了起来。
“谢谢……”雷因瑞恩喘着气,目光死死盯着缓慢逼近的敌人,“他的速度,比刚才慢了很多。”
“你的意思是……!”贝贝瞬间反应过来。
“待会麻烦你,全力攻击他的心脏位置。”雷因瑞恩的声音带着坚定语气。
“这……能行吗?”贝贝有些犹豫。
“如果你愿意信我,就照我说的做。只要打到那个位置,剩下的交给我。”
贝贝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用力点头:“好,我信你。”
“谢谢。”雷因瑞恩深吸一口气,再度驱动力量将雨幕压缩——原本笼罩整片林地的大雨,瞬间缩小到怪物的正上方。乌云在怪物头顶凝聚,雨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像喷泉般喷涌,磅礴的水流裹挟着强酸,疯狂冲刷着怪物的身体。粘液被层层剥离,怪物的真实躯体逐渐暴露。就在它胸口的位置显露的瞬间,贝贝立刻释放出最强的魔法攻击——耀眼的绿光穿透雨幕,精准地贯穿怪物的胸膛,击中心脏的位置。
雷因瑞恩抓住这一瞬间,同时引动所有水流分裂成无数道水势轰击,伴随着他的身法,如同一双双无形的重拳,狠狠砸在怪物身上。最后一击,他凝聚所有力量,将水流汇成一道巨柱,直砸怪物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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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雷因瑞恩留了他一口气,用于进行最后的审问。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他踩着怪物的胸口,声音冰冷。
怪物喘息着,声音嘶哑:“既然输了…告诉你我的名字也无妨……我叫格拉迪托,是深渊的信徒……”
“谁派你来的?”雷因瑞恩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我不会说的……任务失败,我……本就没打算活着。”怪物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诡异的平静。
“你什么意思?”雷因瑞恩心头一紧。
“马上……你就知道了……”
两秒后,怪物的身体软了下去,没了气息。直到这时,雷因瑞恩才发现,它趴在地上时,早已悄悄咬舌自尽——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不过是拖延时间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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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雷因瑞恩转头看向贝贝,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没事。”贝贝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他脸颊的伤口上,“你的伤……”
“小伤,不碍事。”雷因瑞恩打断她,“我们该分别了。”
“好。”贝贝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刚才的雨那么大,为什么我没有被打湿?”
雷因瑞恩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解释:“我的力量能辨别敌我,会跟着我的意志判断。”
贝贝的眼神黯淡了些,声音带着颤抖和不安:“那……你会是我的敌人吗?”
雷因瑞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低声开口:“至少现在,以我个人的身份,我是你的朋友。但以后的战斗,或许我们……会站在对立面。”
“我不希望有那一天。”贝贝的声音带着委屈,“你是个好人,不应该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有些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改变的。”雷因瑞恩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以后别再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否则在日后的战斗中,会害死你的,贝贝公主。”
“你知道我的身份?!”贝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们早晚要走向对立。”雷因瑞恩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不敢直视她。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为了让你我不再心存幻想……也为了让我自己,彻底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雷因瑞恩长叹一声,“和你相处,我很开心。但现在的我,不能和你走得太近。和我牵扯太多,那只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就让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吧。”
贝贝的眼眶红了,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好,你走吧。你的事,我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对你,也是一样。”
他们背对着背,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走向各自的道路。他们都知道,下一次相遇,或许就是兵刃相向之时。
雨水无声地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混着眼泪,从脸颊滑落。刚刚萌芽般的情感,还没来得及生长,就这样被现实无情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