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逃离后的阴影
松林的晨光并没有带来安全感。
诺依阳喘着粗气,靠在一棵枯死的松树上。他的手腕内侧,那个眼睛状的黑色印记正散发着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皮肤下游走。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黑色的纹路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手肘,如同某种寄生植物的根系。
"它还在生长..."他喃喃自语,用另一只手捂住印记,却感到一阵异常的灼热。
夜莺诺跪在不远处,她的状态比任何人都糟糕。银镯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每一片都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黑光。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她的内脏。
富熙依是第一个恢复冷静的。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依然保持着令人惊讶的镇定,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我们离主路至少有三公里,"她说着掏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欧阳零猛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树桩,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这不可能!量子物理定律下,物质不可能这样凭空——"
"闭嘴,欧阳零。"夜莺诺突然抬头,她的声音虚弱却锋利,"你的科学解释不了影之屋的事情。"
诺依阳注意到她说话时嘴角渗出一丝黑色的液体,但很快就被她用手背擦去了。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息,"诺依阳走向夜莺诺,伸手想扶她,"你能走吗?"
夜莺诺条件反射般躲开他的触碰,黑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别碰我!"随后她的表情软化下来,"...抱歉。我的血统现在...不稳定。"
"什么血统?"富熙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夜莺诺没有立即回答。她艰难地站起身,捡起一片银镯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但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
"我们需要找个庇护所,"她避开问题,"天黑前它还会来找我们,特别是..."她的目光落在诺依阳的手臂上,"被标记的人。"
2. 废弃教堂的秘密
他们在松林边缘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小教堂。石头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彩色玻璃大部分已经破碎,但至少能提供暂时的栖身之所。
诺依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教堂内部比外表看起来要大,长椅东倒西歪,祭坛上的十字架已经倾斜,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任何蜘蛛网或小动物的痕迹,仿佛连昆虫都本能地避开这个地方。
"这里...不对劲。"欧阳零站在门口不愿进来,"太干净了。"
夜莺诺却径直走向祭坛,她的步伐比之前稳了一些:"因为这里是'中立地带',影之屋的力量影响不到这里。"她转向诺依阳,"把你的标记露出来。"
诺依阳卷起袖子,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上臂。更可怕的是,纹路中央的"眼睛"现在微微凸起,像是真的要睁开一样。
富熙依倒吸一口冷气:"这到底是什么?"
"镜灵的标记,"夜莺诺的声音低沉,"每扩散一寸,就代表它离你更近一步。"她看向教堂的彩窗,"等到标记覆盖心脏...你就会成为它在人间的容器。"
诺依阳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镜中那个扭曲的自己,嘴角裂到耳根的笑容...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嘶哑。
夜莺诺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她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一片皮肤。
那里有一个与诺依阳手臂上一模一样的标记,只是更大、更完整,黑色的纹路如同精美的刺青覆盖了她半边胸膛。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中央的"眼睛"是睁开的,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因为我也是被标记者,"她轻声说,"不同的是,我的标记从出生就有。我是...镜灵的血脉。"
3. 夜莺诺的身世
教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什么意思?"欧阳零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你是说你是...那个怪物的后代?"
夜莺诺的黑眸闪过一丝痛苦:"我的曾曾祖母是第一个宿主。她怀孕了...怀上了镜灵的孩子。"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的标记,"我们家族的女性世代都是守门人,负责在百年之期到来时献祭新的宿主,维持平衡。"
诺依阳突然明白了:"所以你邀请我们...是为了找祭品?"
夜莺诺没有否认:"原本是。我需要一个光芒足够强烈的人,才能满足它的胃口。"她抬头直视诺依阳的眼睛,"你身上有光,诺依阳。即使在最黑暗的地方也能看见的光。"
富熙依突然插话:"那为什么最后又救我们?"
夜莺诺的表情出现了罕见的动摇:"因为...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的目光与诺依阳相接,"当你揭开黑布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镜灵的反应...也看到了你的勇气。"她低下头,"一百年来,我们家族的女性都活在恐惧中,被迫成为它的奴仆。但也许...也许有另一种可能。"
诺依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应该愤怒吗?夜莺诺原本打算牺牲他。但此刻看着她脆弱的样子,他却只感到一种奇怪的怜惜。
"现在怎么办?"他最终问道,"标记会一直扩散吗?"
夜莺诺正要回答,突然教堂的彩窗全部同时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外面的天色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仿佛有人拉上了天空的帷幕。
"它来了!"夜莺诺猛地站起,"找东西挡住所有反光面!镜灵可以通过任何反射面出现!"
4. 镜灵的追击
混乱瞬间爆发。
诺依阳抓起一件破旧的祭袍盖住最近的一面彩窗。富熙依和欧阳零推倒长椅,试图挡住其他窗户。夜莺诺则跪在祭坛前,用银镯的碎片在地上画着什么符号。
"诺依阳,过来!"她喊道,声音因急切而尖锐。
诺依阳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转身看到一面彩窗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在玻璃表面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正试图扒开裂缝钻进来。
"别看!"夜莺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已经晚了。诺依阳的目光与玻璃上的黑影对上,一瞬间,他感到天旋地转。教堂消失了,他站在一个完全由镜子构成的迷宫中,无数个扭曲的"诺依阳"从各个方向盯着他,咧嘴笑着。
"宿主..."它们齐声低语,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加入我们..."
现实世界中,诺依阳的身体僵在原地,眼睛大睁着,瞳孔扩散到几乎填满整个眼眶。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皮肤上蔓延,现在已经覆盖了整个右臂,正向胸口爬去。
富熙依尖叫起来:"他在变化!"
夜莺诺冲到诺依阳面前,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腕——黑色的血液涌出——然后将伤口按在诺依阳胸前的标记上。
"以血还血,"她念道,声音因痛苦而颤抖,"以影制影!"
一阵刺目的黑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爆发,伴随着某种非人生物的尖啸。彩窗上的黑影猛地缩回,裂纹愈合如初。诺依阳倒吸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踉跄着后退几步。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喘息着问,低头看到胸前的标记停止了扩散,但黑色变得更加浓重。
夜莺诺虚弱地笑了笑:"暂时阻止了它。我的血...对它有威慑力。"她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诺依阳及时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5. 日记的启示
当外面的天色重新亮起时,四人瘫坐在祭坛旁,精疲力尽。欧阳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积满灰尘的日记本。
"在讲坛下面找到的,"他说,难得地没有用嘲讽的语气,"署名是...艾琳娜·夜莺,日期是1923年。"
夜莺诺猛地抬头:"我曾曾祖母的名字!"她抢过日记本,快速翻阅着发黄的纸页,黑眸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写了什么?"富熙依好奇地问。
夜莺诺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页上:"'银镯不仅是束缚,也是钥匙。影之主沉睡在镜之深渊,守门人只是它的爪牙...'"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当十二个宿主归位,大门将开。'"
诺依阳感到一阵寒意:"什么意思?镜灵不是唯一的...怪物?"
夜莺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一直以为镜灵就是全部...但日记提到的是'影之主',而镜灵只是'守门人'..."她看向破碎的银镯,"这个镯子代代相传,我以为只是护身符...但如果它真的是某种钥匙..."
欧阳零突然插话:"等等,这里还提到'十二个宿主'。如果每百年一个..."他快速心算,"那下一个宿主正好是第十二个!"
教堂内一片死寂。诺依阳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标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所以如果我被它夺取...?"
"影之主就会苏醒,"夜莺诺轻声说,"日记上说它会'吞噬所有光明'。"
富熙依突然站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夜莺诺,你家族有没有留下对抗它的方法?"
夜莺诺沉思片刻:"有一个传说...关于'破碎之镜'。如果能在镜灵完全实体化时打碎它的核心,就能将它暂时封印。"她苦笑,"但从来没人成功过。"
"暂时?"诺依阳敏锐地注意到这个词。
"每百年一个循环,"夜莺诺疲惫地说,"这就是我们家族的诅咒。"
诺依阳突然握住夜莺诺的手,无视她轻微的退缩:"那就打破循环。"他的声音出奇地坚定,"我们一起。"
夜莺诺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暗淡下来:"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抗它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必须取代它成为新的守门人,"她轻声说,"永远被困在镜中世界。"
诺依阳正想说什么,突然教堂的彩窗再次震动起来,比之前更加剧烈。外面的天色以不自然的速度变暗,仿佛有人按下了快进键。
"不可能..."夜莺诺脸色惨白,"它不应该能这么快再次——"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教堂正面的玫瑰窗轰然破碎,无数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上都映出同一个扭曲的面孔——镜灵的脸。
"找到了..."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的宿主...我的容器..."
诺依阳感到手臂上的标记灼烧般疼痛,黑色纹路再次开始扩散。夜莺诺挡在他面前,尽管她的双腿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跑!"她对其他三人喊道,"我来拖住它!"
"不行!"诺依阳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夜莺诺转头看他,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诺依阳,你还不明白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原本是要杀你的...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诺依阳的回答出乎他自己意料:"因为我相信你说看到了我的光。"他勉强笑了笑,"现在我也看到了你的。"
夜莺诺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但很快被决绝取代。她挣脱诺依阳的手,冲向祭坛,抓起剩余的银镯碎片。
"那就帮我一个忙,"她说,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活下去。"
她将银镯碎片按在自己胸前的标记上,黑血喷涌而出。与此同时,她念出一串古老的语言,声音在教堂内回荡,与镜灵的尖啸形成可怕的二重奏。
悬浮的玻璃碎片开始剧烈震动,然后一个接一个爆裂。镜灵的咆哮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叛徒!你背叛了自己的血!"
夜莺诺跪倒在地,黑血从她的七窍流出,但她仍在坚持念咒。诺依阳想冲过去帮她,却被富熙依和欧阳零拉住。
"走!"富熙依喊道,"别让她的牺牲白费!"
诺依阳最后看了夜莺诺一眼——她跪在祭坛前,黑发飞扬,周身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黑光,美得惊心动魄又令人心碎——然后被拉出了教堂。
他们跑进松林深处,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巨响和某种非人生物的哀嚎。诺依阳的手臂疼痛难忍,但更痛的是胸口某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不知道夜莺诺是死是活,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这场噩梦远未结束。因为当他低头看时,手臂上的标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一只被锁链束缚的眼睛,而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向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