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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章 雨夜惊鸿

鹤唳千岁

九嶷山的秋雨裹着铁锈味,像二十年前那场焚尽镜湖山庄的火混着血水,从记忆深处漫上来。谢临渊抹去唇边血迹,玄色劲装被雨水浸得泛出冷铁光泽,青竹剑穗扫过泥泞,在身后拖出蜿蜒血痕,转眼又被暴雨冲散成朱砂色的细流。

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幕时,他正望着山道旁歪斜的石碑。"镜湖故道"四个字被青苔啃食得面目全非,倒像是大火里扭曲的人脸。三日前他在洛阳当铺寻到半本《太虚剑诀》,今夜冒雨闯九嶷山取另半册,却不想有人早布下天罗地网。

"铮!"

十二道银光破雨而来,钉入古槐的刹那竟绽出血色昙花。谢临渊旋身挥剑,玄铁剑刃斩断的暗器碎片迸溅在颊边,划出道细如发丝的血痕。血腥气突然浓得呛人,林间传来金铃脆响,混着女子娇笑:"谢公子好剑法,可惜..."尾音陡然化作寒芒。

颈后生寒的瞬间,谢临渊想起师父枯槁的手攥着自己腕骨的力道。老人咽气前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太虚剑诀第七式...要断情绝念..."此刻玄铁剑横劈带起水雾,剑锋堪堪停在红衣女子咽喉前三寸。腕间银铃叮咚,那女子两指夹住剑刃,蔻丹红得像要滴血:"镜湖谢氏最后的血脉,怎么连第七式都使不全?"

经脉突如炭火炙烤,朔月将至的反噬汹涌袭来。红衣女子袖中窜出赤色小蛇,毒牙将触未触之际,一缕沉香破开雨幕。那香气极特别,混着雪松清冽与龙脑苦寒,竟将血腥气压得陡然一滞。

"姑娘的赤练蛇该换药了。"青竹伞面缓缓抬起,琉璃镜片折射着月光,执伞人琥珀色右眼像暗夜流火,"鳞片发灰,尾尖带癣,可是雄黄掺了朱砂?"

红衣女子猛退三步,袖中银铃发出刺耳蜂鸣。谢临渊嗅到清苦药香,见执伞青年将镜片推上鼻梁,素白广袖拂过自己渗血的肩头,袖口银线昙花被雨水浸得发亮:"在下沈清晏,山脚慈安堂的掌柜。"腰间惊蛰香囊轻晃,赤练蛇倏地缩回主人袖中,"这雨要下到卯时,公子可愿到寒舍避避?"

沈清晏转身时,谢临渊瞥见他后颈淡青暗纹,似半朵残莲。红衣女子早不见踪影,满地银针泛着幽蓝,针尾昙花纹与青年袖口刺绣如出一辙。

"公子在看什么?"青竹伞倾向伤处,蒙雾镜片后眼波流转,"可是被昙花针迷了眼?"

谢临渊握紧怀中染血剑谱。方才这药商分明用伞骨点中女子曲池穴,动作快得连雨帘都未惊动。他垂眸看向对方腰间霜降香囊,忽然记起客栈传言——慈安堂东家能用安魂香让将死之人吐真言。

暴雨砸在伞骨声声催命,沈清晏青衣扫过野姜花,带起细碎金粉。谢临渊刻意落后半步,目光掠过他发尾银丝编就的锁魂结——那是南疆巫族给将死之人打的结。

"沈公子常走夜路?"

"采药人总要赶着露水未晞时进山。"沈清晏拨开横斜竹枝,腕骨内侧淡粉疤痕像新月,"倒是谢公子...伤及肺经还敢强提真气?"

喉间腥甜上涌,谢临渊扶住冷杉树,太虚真气在经脉乱窜如刀。朦胧雨雾中,见沈清晏摊开掌心,十二银针在苍白肌肤排成北斗。

"得罪了。"

寒光乍现时谢临渊扣住他命门,那双手冷得像镜湖底的玄冰。七枚银针刺入天枢、膻中等穴,他忽嗅到青年衣襟间血气——不是外伤,倒似从骨缝渗出的陈年旧疾。

"公子中的是离火蛊。"沈清晏指尖抵住他心口,琉璃镜后异瞳泛起涟漪,"每逢朔月,百会至涌泉如炭火炙烤,可对?"

谢临渊猛然攥紧他手腕。三年前师父头七夜,灵堂棺椁镇魂铃无风自动,他追出十里只在雪地拾得半片焦黑蛇蜕。

竹海忽掀狂涛,血鸦惊飞掠过伞顶。沈清晏将他推向山壁,青竹伞旋身撑开作盾。叮当声密如骤雨,十二枚倒钩银梭钉入伞面,鲛丝在雨中泛青光。

"好个天罗地网。"沈清晏轻笑,指尖朱砂粉洒落香囊,"可惜火候差了三分。"

幽蓝火焰顺鲛丝逆流,暗处传来凄厉惨叫。谢临渊握剑的手微颤,竟未察觉埋伏者气息。正要斩断丝线,却被按住剑柄:"留活口。"

终究迟了半步。

七具黑衣尸体横陈竹下,太阳穴皆插半寸银针。沈清晏蹲身查看时,谢临渊见他耳后渗出血珠——催动秘术的代价。血珠滑入衣领,在苍白颈项拖出妖异红痕。

"剜目断舌,与三天前漕帮死者如出一辙。"银簪挑起尸体眼皮,露出浑浊灰瞳,"连眼珠腐败程度都分毫不差。"

谢临渊想起破庙焦尸空洞眼窝里塞的干枯昙花。正要开口,忽见沈清晏身形微晃,长睫颤动如折翼蝶。

"沈公子?"

"旧疾而已..."青年咽下惊蛰香囊中碧色药丸,指甲开裂处渗出血珠带淡淡金芒。

山风卷雨掠过鼻尖,谢临渊忽然嗅到镜湖血夜的味道——那种混着龙涎香与铁锈气的,独属皇城司暗卫的死亡气息。

"到了。"

柴扉推开刹那,谢临渊瞳孔骤缩。院中垂丝海棠开得正好,却与记忆重叠——那年他蜷缩密道血泊中,透过裂缝看见地窖入口飘落的海棠花瓣。

夜雨滂沱如注。

沈清晏点燃犀角灯,暖光映出满墙药柜。谢临渊的剑穗扫过案上《青囊经》残卷,泛黄书页正停在"离魂引"篇目。屏风后传来捣药声,混着青年温润嗓音:"公子可脱去湿衣?"

玄衣落地时,沈清晏指尖顿了顿。烛光里那道脊背布满陈年旧疤,最骇人的是左肩胛焦黑烙印——前朝大理寺诏狱特有的火刑印。

"沈大夫对伤疤很感兴趣?"谢临渊侧首,瞥见镜片后眸光微颤。

"想起个故人。"药杵碾碎冰片,清苦气息漫开,"他也曾背着火刑印闯过鬼门关。"

窗外忽然掠过黑影,惊得药锄坠地。谢临渊执剑破窗而出,却见海棠树下立着个湿透的布偶,脖颈系着褪色红绳——正是他七岁生辰时,长姐在镜湖岸边买的辟邪娃娃。

暴雨冲刷着娃娃空洞的眼窝,里面缓缓爬出一只通体血红的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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