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蜈蚣在暴雨中扭曲成诡异的符咒，谢临渊剑尖轻挑，那毒物突然爆开猩红血雾。沈清晏的琉璃镜片瞬间蒙上水汽，指尖银针却已穿透血雾，钉住蜈蚣尾节三寸处的金环。
"金环为引，血蛊为媒。"沈清晏用玉夹钳起挣扎的毒虫，"苗疆的千里追魂术。"
谢临渊剑穗扫过布偶褪色的红绳，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漫涌。那时长姐将辟邪娃娃系在他腰间，笑说这是南海高僧开过光的宝物。可当黑衣杀手破门而入时，这抹红色成了镜湖最后的热度。
"谢公子认得此物？"沈清晏的异瞳在烛火中流转金芒，指尖轻轻摩挲布偶残缺的左耳——那里本该缀着枚翡翠玉扣。
谢临渊猛然抓住他手腕："你究竟是谁？"
药杵滚落在地，碾碎的冰片香气陡然浓烈。沈清晏腕间锁魂结擦过剑伤，竟发出细微铃音。他忽然轻笑，呼出的白气拂过对方染血的襟口："公子此刻脉象紊乱，若再不施针，怕是撑不过寅时三刻。"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药柜青铜锁叮当作声。谢临渊忽觉天旋地转，离火蛊的反噬如野火燎原。昏沉间瞥见沈清晏解开衣带，素白中衣下赫然缠着浸血的绷带，心口处隐约透出青黑掌印。
"别碰...你伤及心脉..."他挣扎着去挡银针，却被青年冰凉的掌心覆住眼睑。
"嘘——"
沉香混着血腥气漫上来，谢临渊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耳畔的铃音。那声响与二十年前地窖里的风铃重合，母亲将他推进密道时，发间的银铃铛也是这样叮咚作响。
再睁眼时，满室浮动着诡谲的蓝光。七盏琉璃灯悬在梁间，映得墙上《璇玑图》泛起磷火。谢临渊发现自己浸在药浴中，水面飘着十二枚银针，正随呼吸起伏组成星斗阵列。
"离火蛊已入膏肓。"屏风后传来捣药声，沈清晏的声音混着雨声，"公子每月朔月是否觉得涌泉穴灼痛难当？"
谢临渊握紧浴桶边缘。三年来每逢月晦，他都要将自己锁在寒潭，直到浑身结满冰霜。此刻却觉经脉中肆虐的热流被某种清冷气息牵引，竟渐渐归于丹田。
"沈大夫连苗疆蛊术都精通？"
"略知皮毛。"青瓷碗递到唇边，汤药泛着金箔光泽，"比如这碗朱雀泪，需取暴毙的赤蛇胆，混着未嫁女子的指尖血..."
谢临渊仰头饮尽，喉间忽涌起腥甜。正要开口，却见沈清晏颈侧浮现蛛网状血纹，琉璃镜后的右眼瞳孔缩成细线——分明是中毒之兆。
"你！"
指尖触及青年脖颈的刹那，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十数只血鸦撞破窗纸，利爪直取沈清晏咽喉。谢临渊破水而出，带起药液在空中凝成冰刃，将飞禽尽数斩落。
血鸦尸体坠地即化黑水，腐蚀得青砖嘶嘶作响。沈清晏却安然立于毒雾中，腰间大雪香囊鼓动如活物："好狠的化骨散。"
谢临渊抓过外袍将他罩住，掌心触及的腰肢比想象中更单薄。怀中人突然闷哼，绷带渗出血迹在白衣上晕开红梅。他这才发现沈清晏后心贴着张符纸，朱砂符文竟在吸食鲜血。
"别动！"沈清晏扣住他欲揭符纸的手，"这是锁心咒，揭了我们都得死。"
雷光劈亮药柜最顶层的玉匣，谢临渊瞳孔骤缩——那匣子雕着九瓣莲纹，与母亲妆奁上的印记分毫不差。当年镜湖密道开启的机关，正是用这种莲花玉钥。
暴雨忽歇，诡异的寂静中响起银铃声。沈清晏突然将他推向药柜，自己却迎向破门而入的黑影。谢临渊撞开暗格瞬间，看见青年广袖中抖落十二枚金针，针尾皆系着鲛人泪串成的细链。
"裴无咎，你要的《蛊神经》不在我这。"
红衣女子从雨幕中款款而来，腕间银铃叮咚成调。她指尖绕着赤练蛇，蛇瞳却死死盯着沈清晏心口的符咒："交出惊蛰香囊，留你全尸。"
沈清晏轻笑，琉璃镜片蒙着血雾："你该问问身后那位...唔！"
赤练蛇突然暴起，却在触及他肌肤时焦黑成炭。裴无咎猛退三步，袖中飞出万千毒虫，却在药庐门槛处自燃成灰。谢临渊这才看见地面洒着圈银色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子时三刻，阴气最盛。"沈清晏咳出血沫，指尖金针颤动如弦，"你的本命蛊还撑得住么？"
红衣女子突然尖啸，屋檐垂落的雨帘倒卷冲天。谢临渊握紧暗格中的莲花玉钥，却摸到黏腻的纸页——竟是《太虚剑诀》缺失的第七式心法，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指印。
混战中的沈清晏突然转头，异瞳在夜色中燃起金焰："谢临渊，震位第三格！"
几乎同时，裴无咎的银铃索缠住他脖颈。谢临渊本能挥剑，剑气竟带起龙吟之声。药柜轰然炸裂，青瓷罐中飞出万千萤虫，在三人之间织成光网。
沈清晏趁机甩出金针，十二道流光钉入裴无咎周身大穴。红衣女子娇笑着化作血雾，余音绕梁："沈阁主好手段，连谢家遗孤都成了你的药引..."
谢临渊转头时，正看见沈清晏踉跄扶住药案。青年撕下心口符咒，底下赫然是个漆黑的血洞，隐约可见跳动的脏器。更骇人的是伤口周围布满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血肉。
"别看。"沈清晏用染血的手捂住他眼睛，气息喷在耳畔带着药香，"劳烦公子...取震位第三格的犀角杯..."
谢临渊握杯的手在发抖。他见过沙场断肢，见过诏狱酷刑，却从未像此刻般心悸。杯中琥珀色液体倒入伤口的刹那，沈清晏咬住他肩头闷哼，冷汗浸透了两层衣衫。
五更梆子响时，沈清晏已经昏睡在药榻上。谢临渊凝视着他腕间锁魂结，忽然发现银丝中缠着根白发——南疆秘术记载，锁魂结每续一日阳寿，便要取施术者一缕生机。
晨光透窗时，他瞥见沈清晏枕下露出半截玉箫，箫身裂纹与自己怀中那支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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