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昏黄的灯光洒在寝室里，燕兮半倚在永琪身旁，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像是被夜风掠过一般颤抖着：“我真没想到，你的病竟能重到这个地步……”她的声音细弱，却掩不住自责的情绪。眼眸低垂，几乎不敢抬起去看对方的脸。“永琪，是我害了你吧？”她攥紧了衣角，指尖深深嵌进布料里，内心那股愧疚感如同潮水，一阵一阵地拍打着胸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永琪的呼吸浅而微弱，胸口艰难地起伏着，他努力压下翻滚的痛意，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声音断断续续：“你……没有害我。”他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病，从十六岁起就跟着我了，这些年，吃了多少药，求了多少太医，可终究还是这样。”他顿了顿，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向燕兮，“相反，该谢你的是我……若不是你，我的人生不过和那些皇子一样，表面妻妾成群，风光无限，其实空洞得连个回声都没有……燕子……”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一歪，无力地靠在了燕兮的肩膀上，陷入沉睡。

燕兮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头依偎过去，抵在他的肩头，仿佛怕惊醒他似的。心头涌上苦涩和甜蜜交织的滋味，像是一杯泡得浓淡参半的茶，入口时甘苦难辨。不知何时，她竟也悄然入眠，呼吸逐渐深沉。

夜色清冷，一丝寒意透过窗子渗进来，燕兮缓缓睁开眼，披上一件轻软的披风，不梳不洗便推门而出。门外，明月抱着双臂守在廊下，见她出来，低声提醒道：“福晋，天还没亮呢。”燕兮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随后拉了拉明月的手腕，示意她跟自己走远些。待两人离开主屋一段距离，燕兮压低声音吩咐道：“去寻小桂子，让他悄悄通知厨房准备些猪肺和核桃仁儿来。今天我自己做。”

话音未落，她的眼中已闪过几分坚决与柔情，声音轻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快去吧！”明月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燕兮则径直走向厨房，双手浸入冰凉的水中，清洗猪肺。一遍，两遍，三遍……直到第五遍，腥味才彻底褪去。冷水顺着她的指缝滑落，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的手指渐渐冻得通红。锅中的水烧至微沸，猪肺下锅焯水，水面翻腾，浮起一层乳白色的泡沫。燕兮将它捞出，再次用冷水反复冲洗，动作熟练却不显匆忙。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她抿了抿唇，轻轻地哈了一口气，试图让指尖恢复些许暖意。

随后，她将切好的生姜、枸杞、红枣和核桃仁放入锅中同煮，一边搅动汤水一边小心地撇去浮沫。随着蒸汽升腾，厨房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香气。她将汤料移入砂锅，撒入一把党参和几片百合，盖上锅盖，任材料在温热中慢慢释放滋味。最后，她用纱布过滤掉杂质，只留下一碗清澈见底的汤汁。那碗汤被小心翼翼地盛出，放入蒸笼中蒸至恰到好处，再装进食盒密封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每一处细节都被处理得无可挑剔。

等到燕兮端着食盒走出来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她把食盒递给明月，语气温和：“给王爷送去，让他吃药前先喝了这个。”明月接过盒子，忍不住问道：“福晋为何不亲自送过去？”燕兮懒懒地伸了个腰，眉梢间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许久没见绵忆了，想去看看他。你帮我把这个带回去给王爷吧。”她的声音慵懒中透着倦意，可那抹牵挂和安心依旧藏在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