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路上空无一人,就连来往的车辆都屈指可数。
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走在路上,手电筒的光芒有些微弱的打在地上。
林星眠(小)小声嘟囔着“再找二十个就好了.......”
林星眠(小)“只要二十个,奶奶就有好吃的了......只要二十个.......”
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女孩越来越小的声音在回荡,她找不到一个空瓶子,看不到一点希望。
林星眠(小)泪水缓缓流淌而下“怎么,怎么一个都没有呢.......”
女孩渐渐加快了脚步,在街道上跑了起来。
林星眠(小)安慰自己“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四周都透着危险的气息,林星眠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转身想要原路返回。
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拽住了她瘦弱的胳膊。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叫出声,一只大手猛地按住她的嘴,不留一点空隙。
她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张嘴使劲地咬了下去,那人吃痛,猛地一撒手,林星眠掉头就要跑。
可是她一个小孩怎么跑的过大人,还没跑出一步,就被一把抓了回来。
那人一个巴掌扇了过来,疼得她眼泪直落。
她被粗鲁地拽着衣领,向着暗处拉去,眼看着就要被拉到拐角,林星眠使劲一咬牙,挥起手电筒就砸了过去。
梆的一声,手电筒被弹出老远,林星眠顾不上许多,拔腿就跑。
跑到一处小巷时,她快速地钻了进去,身子靠在墙壁上,死死盯着路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赶上来。
林星眠长长的松了口气,脱力似的沿着墙壁滑了下来,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冰冷的感觉顺着地面传遍全身。
她小心地缩成一团,用自己仅有的温暖温暖着自己。
多少个日夜,她都是这样.......
母亲早早离开,父亲不愿意管这个家,无情的弃她而去,只剩下她,还有腿脚不好的奶奶。
原本还好好的,可是奶奶突然患上了重病,一下子,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小小的林星眠身上。
可是坚强的她,没有一声抱怨。
她告诉奶奶,自己一定会努力,让奶奶吃上好吃的。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又能干什么呢?她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有人要她。
最后还是一个收破烂的老阿姨看她可怜,就答应她,只要她捡到足够的废瓶子,就给她钱。
从那时起,她没日没夜的出来找瓶子,只是为了挣钱给奶奶........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
林星眠的手中抱着一个黑袋子,里卖弄是刚刚捡到的几个瓶子。
几个小男孩突然向她走了过来,她皱了皱眉,满脸防备的抱紧袋子。
男孩甲双手叉腰“喂,袋子里装的什么东西,给哥哥们看看。”
林星眠不想理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男孩乙从另一侧堵了上来“跑什么啊,我妈说了,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知不知道?”
说完,他们也不等她多说,直接上手就把袋子抢了过来。
袋子刺啦一声被撕烂,空瓶子一个一个掉了出来,像是调皮的孩子一般,沿着倾斜的路面滚了下去。
林星眠(小)急着就要去捡“我的瓶子!”
男孩乙不屑的瞥了一眼那些瓶子,依旧拦着她“切,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几个破瓶子。”
男孩甲想到什么,忽地上前一步“收破烂的,我这里有瓶子,好多好多,你想不想要?”
林星眠怔了怔,有些惊讶。
想要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见那人指着一条路过的小狗,神色鄙夷的对她道----
男孩甲“看见那条狗了吗,你学它叫,叫几声,我给你几个瓶子。”
男孩乙“哈哈哈,对对对,你赶紧叫,叫得好听了,我也给你。”
林星眠紧抿着唇,深深的屈辱感压得她喉咙发涩,她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顾清时(小)“这么喜欢听狗叫,干脆直接和狗住在一起呗!”
男孩的声音有些稚嫩,却又带着几分强硬之气。那是林星眠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声音可以这样好听。
透过两个男孩的身影,她看到了那个渐渐靠近的男孩。
男孩穿着白色背带裤,领口还系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就像天上的白云一般,干净的一尘不染。
男孩甲转过身“你刚说什么?”
顾清时(小)“说什么,你是耳朵不好使吗?还是说,你听不懂人话啊?”
男孩甲脸一阵青一阵白“你!!!”
男孩乙拉了拉旁边的人,小声提醒道“别说了。”
那个男孩本来还要继续说,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指着他的手,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顾清时(小)将手中的瓶子递给女孩,笑了笑“诺,给你~”
林星眠(小)有些意外“你.......”
林星眠看了看干净的街道,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瓶子,手抬起来,又迟迟不敢去接。
顾清时(小)抱着瓶子的手又向前递了递“快拿着啊,你要是不要,我就给小狗了。”
林星眠(小)连忙伸手接过“小,小狗怎么可能会要........”
顾清时(小)摸了摸脑袋“嘿嘿嘿~”
顾清时(小)“对了,我叫顾清时,你叫什么啊?”
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男孩,林星眠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林星眠(小)“星眠,林星眠。”
顾清时(小)小声重复着“星眠.......”
顾清时(小)“眠眠,你笑起来......真好看。”
林星眠(小)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林星眠的脸,悄悄地攀上了一层红晕。
林星眠(小)害羞的别过视线“刚刚.......谢谢你。”
林星眠(小)“以后......如果,如果我有了钱,我请你吃棒棒糖......”
男孩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承诺自己,明明是一个生活如此艰难的女孩,却还想着要给别人糖吃。
而自己,也不过是做了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星眠(小)见男孩不说话,有些紧张“顾清时........你怎么了?”
顾清时(小)回过神来“啊......我啊,我正在想,这个糖,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林星眠(小)连忙道“不会很久的,我,我会努力些,快些挣钱.....”
林星眠看着突然伸到眼前的手,有些疑惑。
顾清时(小)晃了晃手,语调轻扬“拉钩啊~”
林星眠(小)“拉钩......”
林星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纤细的小拇指搭上了男生的手,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在心间点燃了小小的火苗。
第一颗糖很快就吃到了,只是不是林星眠的,而是顾清时送给她的.......
重病的奶奶没有坚持多久,便离开了她。附近的好心人把她送来的孤儿院。
这里虽然小小的,却是自己住过最好的地方。
温暖的灯光,温暖的衣裳,温暖的人,一切都很好。
除了那个坐在角落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林星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冒着热气的碗,端着碗,向她走了过去。
林星眠(小)小心地将碗递了过去“给你,还热着.......”
鹿闻笙(小)看都不看一眼“滚开!”
女孩的胳膊猛地一挥,碗被打翻在地,热汤撒了林星眠一身,白嫩的手臂瞬间泛起了红。
林星眠疼得倒吸口气,捂着胳膊轻轻地吹着气。
黄衣女孩1只是瞥了她一眼,蹲着身子,又向旁边挪了挪,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鹿闻笙(小)“讨厌的家伙.......”
林星眠的动作一顿,抓着胳膊的手微微紧了紧。
小成闻声赶忙跑过来“星眠,你怎么样?我去找院长。”
小石“都烫红了,鹿闻笙你太过分了,星眠你等着,我去找院长----”
林星眠(小)疼痛稍稍减缓,连忙道“不用了!不要去找院长。”
能够来到这里已经很好了,她不想再麻烦大家。
林星眠(小)“我没事,就是红了一点,很快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鹿闻笙(小)“呵........假惺惺。”
小石“鹿闻笙!”
小成拉住他“算了算了,赶紧收拾一下吧,不然院长来了不好交代。”
小石点头应着,林星眠也站起身,小跑着去拿扫帚。
小成先一步抢下“你去吃饭。”
林星眠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推到饭桌前,一下子按了下去。
小成指了指另一碗饭“你吃这个,还有,以后不要管她,我们这里的饭,她瞧不上。”
林星眠也没有再说什么,乖乖的吃起了饭。
瞧不上吗.......她可是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了。
院里的住所很简单,只有一张长长的毯子,可是睡在上面,踏踏实实的很舒服。
繁星闪烁,星星点点的光芒透过小窗照了进来,照在林星眠美好的睡颜上。
一夜,好梦。
走廊时不时有声音传来,林星眠睁开朦胧的双眼,双手支在两旁就要起身,胳膊一阵疼痛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她侧头看了看通红的手臂,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拉了拉袖子,将手臂挡得严严实实,这才起身出去。
走了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顾清时(小)带着几分惊讶“眠眠?”
林星眠浑身一怔,她连忙转过身来,就见那个阳光般的少年微笑着朝她走来,一如初见时那般。
顾清时(小)走至她身前,站定“你——”
他转了转眼眸,停顿片刻,本来想问的话收了回去,这才道——
顾清时(小)“齐叔叔带了好东西,要不要来吃?”
林星眠(小)“齐叔叔?”
顾清时(小)“就是你们的院长叔叔啦。”
顾清时(小)上前一步,很是自然的拉过她的手“走吧。”
手臂被拉到,林星眠发痛的抽了一下。
顾清时的脚步一顿,将视线移向她的手。
顾清时(小)“是我抓疼你了吗......对不起........”
林星眠(小)连忙把手抽出,摇了摇头“没,没事。”
林星眠抬脚就要向前走去,可是顾清时皱了皱眉,迟迟不动。
顾清时(小)片刻后,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你跟我来 ”
入目所及,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卧房,林星眠想离开,可是拗不过他。
顾清时有些强硬的将她按在床上,轻车熟路的从抽屉里取出药膏。
顾清时(小)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板着脸“伸手。”
林星眠抿了抿唇,听话的把手伸了出去。
顾清时(小)见她这样,气消了大半“袖子。”
林星眠又乖乖的拉起袖子。
看到那一片红时,顾清时的脸瞬间沉了沉。他拿起药膏的手微微一顿,出口的话有些情绪。
顾清时(小)“你是和他们说很快就会好吗?你也学会骗人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林星眠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小小声的解释着----
林星眠(小)“我没有骗人......顾清时,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他们担心.......
看着眼眶泛红的女孩,顾清时的心没来由的一紧,他低下脑袋,认真的替她上着药。
顾清时(小)“你别跟我道歉,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顾清时(小)“别人是好是坏,那是他们的事,你不用去管,知道吗?”
林星眠(小)“那你为什么管我.......”
话一开口,两个人都懵了,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顾清时静静的上完药,然后转身,把药膏放回抽屉里。
顾清时(小)先一步向外走去“没有为什么,想帮就帮了。”
想帮就帮.......林星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思索间,顾清时已经走了出去,她忙起身,快步跟上。
林星眠(小)“我,我也只是想帮她......”
顾清时(小)侧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算了算了,我帮吧,你不要再插手了。”
林星眠(小)听话地点点头“好!”
后来,林星眠天天都能看见顾清时,小成他们说,以前顾清时都不怎么来这里,可是自从她一来,他就不走了。
他们甚至打趣道,顾清时喜欢她。
怎么可能呢?林星眠苦涩地笑了笑,他那么好,喜欢自己做什么......
再后来,陆陆续续有孩子被带走,林星眠看着越来越空的小屋,心中也变得空落落的。
顾清时(小)将一个棒棒糖伸了过来“给你~”
林星眠(小)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棒棒糖,伸手接过“谢谢。”
顾清时(小)“齐叔叔说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糖,没有什么是一个棒棒糖解决不了的!”
顾清时(小)“吃了它,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
林星眠(小)舔了一口糖“好甜~”
顾清时(小)“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带........哎不行,齐叔叔说了,吃糖太多会牙痛的......”
顾清时(小)“这样好了,我每个星期给你带一个,好不好?”
林星眠(小)“那,那我以后得还给你多少棒棒糖啊......”
顾清时(小)“还什么还,你只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棒棒糖呢。”
林星眠(小)咬着棒棒糖“记,记得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星眠也被接走了,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分别,也是她第一次感到不舍。
幸运的是,分开没多久,他们就相见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她的家离他住的地方很远,可是他每天都会送她回家。
原本,她以为,这样的美好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天。
那次因为成绩不好,那个所谓的母亲打了她,第二天,她挂着伤来到学校。
他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伤,一脸担心的问她是谁伤的,她没有说,可是他还是猜到了是谁。
那天放学,他拉着她,把她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说以后都不要再回去。
后来,学校找到了他们,老师对他们做了思想教育,她还记得----
办公室内----
老师“不管怎么说,家长毕竟是家长,你们也不能一话不说玩消失啊。”
老师“这幸好发现及时,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林母满脸赔笑“是是是,老师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说罢,她就要带林星眠离开。
顾清时拦住她“老师,她打人!”
林母的表情变了变,看向顾清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厌恶。
老师“打人确实不对,林星眠的母亲已经说了会改,可是顾清时,你在干什么?”
老师“你连长辈都不懂得尊敬了吗?”
顾清时“老师!”
老师“林星眠,带你母亲离开。”
林星眠紧了紧双拳,走到林母的前面,她抬起头,看向顾清时微微发红的双眼,抿了抿唇,小声开口----
林星眠“顾清时......谢谢你。”
顾清时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紧紧的攥成拳头。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他才低声道----
顾清时“老师....你明明可以做些什么,可是你却放任不管,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担责,不是吗?”
顾清时“你只管教好你的课,其它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
老师“明天,叫你叔叔来学校。”
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顿,他沉沉的闭上眼,片刻后睁开,手腕轻转,木门轻轻打开。
一阵穿堂风卷了进来,带起办公室上的试卷,沙沙作响。
他不发一言,关门离开。
从那时起,顾清时才知道,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是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孩被人欺负,就像他救不了自己的父亲一样.......
那件事之后没多久,顾清时就要转学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林星眠一时有些无措。
自从林母来过学校之后,就坚决不容许他们二人再有交集,这次告别,也只能在校门口匆匆而过。
那天的晚霞正好,柔和的洒落在大地,掀起的微风吹动了两人的发丝,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桃子香味。
桃子味,是他送给她的棒棒糖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他笑的很暖,一如初见一般,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可能要很久很久.......
落叶翩飞,轻轻地落在女生的头上,男生温柔的摘下落叶,在手心展开,轻轻一吹,落叶随着风,飞向了远方。
顾清时“林星眠。”
林星眠“嗯?”
顾清时“看到那片落叶了吗?”
林星眠“看到了......”
顾清时“你和我啊,就像这落叶一样,原本长在一棵树上,却不小心掉了下来,分开了。”
顾清时“可是,分开只是暂时的,就像落叶的停留一般,可是总有一天,它们还是会飞到一起的。”
顾清时“因为有风,那便是它们的方向。”
顾清时“我想告诉你的是,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顾清时“因为你,就是我的方向。”
顾清时“顾清时,一定会找到属于他的林星眠。”
顾清时“一定。”
林星眠忍住想要哭鼻子的冲动“那,我们说好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林星眠“拉钩~”
顾清时看到伸到面前的手,噗嗤一声笑了“好,拉钩,到时候,别忘了你的糖啊~”
林星眠“那是自然。”
明明,明明说好.......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