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顾家别墅像一头蛰伏的兽，漆黑沉默地立在半山腰。
顾樱站在铁门外，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下午那场争执后，她本打算再也不踏进这里一步，可所有证件和毕业设计原稿都还在客房，明天答辩必须用到。
"滴——"
电子锁突然自动开启，门廊灯随之亮起。顾樱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二楼书房亮着昏黄的灯光，落地窗前一个修长的身影一晃而过。
“他知道我来了。”
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古董钟的滴答声在走廊回荡。顾樱轻手轻脚地上楼，刻意避开了书房方向。客房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床头的马克杯里甚至还有半杯没喝完的花茶。
她快速收拾着文件，突然听见书房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顾誉？"
没有回应。
顾樱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书房。门虚掩着，浓烈的威士忌酒味从缝隙里飘出来。她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顾誉靠在真皮沙发上，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衬衫前襟沾着酒渍。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其中一支打碎的酒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最令她震惊的是，茶几上摊开的那本相册，赫然是她两周前见过的"罪证集"。
"谁让你进来的。"
顾誉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没有抬头，手指摩挲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那是顾樱大一时的校园卡证件照，被人用红笔在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我来拿东西。"顾樱站在门口没动，"马上就走。"
顾誉突然笑了，那笑声让她毛骨悚然："怕我？下午不是挺勇敢的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西装裤上还有未干的雨渍。顾樱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掌心血迹斑斑，可能是被玻璃碎片划伤的。
"你手在流血。"
"所以呢？"顾誉逼近她，酒精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要像上次那样假惺惺地照顾我？"
顾樱被他逼得后退，后背抵上走廊墙壁。顾誉双手撑在她耳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酒气，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那份诊断书是伪造的。"顾誉突然说。
"什么？"
"我说，"他俯身在她耳边，每个字都带着酒意，"你母亲确实有精神病，但她从没绑架过我。"
顾樱猛地推开他："你耍我？！"
顾誉踉跄着站稳，嘴角挂着讥诮的笑："只是想看看，血缘到底有多强大。"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和她，这里像不像？"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顾樱。她抓起玄关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你凭什么这样评判我们！就因为你父亲管不住下半身？就因为我恰好是那个错误的结果？"
陶瓷碎片飞溅，其中一片划过顾誉的颧骨，留下一道血痕。
空气瞬间凝固。
顾誉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看着指尖的血迹，眼神突然变得危险。他一把扣住顾樱的手腕将她拖进书房，反手锁上了门。
"放开！"
顾樱挣扎着，却被顾誉按在沙发上。他的膝盖抵住她的腿，一只手轻松制住她乱挥的双腕。这个姿势让她想起小时候被高年级男生欺负的场景，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怕了？"顾誉盯着她泛红的眼眶，"下午骂我混蛋的勇气呢？"
"你就是个混蛋！"顾樱声音发抖，"收集我的照片，编造我妈的罪行，现在又——"
"又怎样？"顾誉突然松开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你以为我收集这些是为了羞辱你？"
文件袋里倒出一沓照片，全是顾樱这半年来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图书馆通宵、咖啡馆打工、甚至深夜独自走回宿舍的小路。每张照片背面都详细标注了时间地点，但最让顾樱心惊的是，其中几张被红笔圈出了背景里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这是......"
"赵世凯派来盯梢的人。"顾誉的声音冷静了些，"我父亲的老对手，最近在查顾家的丑闻。"
顾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以你是在......保护我？"
"我在保护顾家的声誉。"顾誉松开她，走到窗前点了支烟，"如果让媒体拍到顾氏二小姐在咖啡馆端盘子，或者被绑架勒索，股价会跌得很精彩。"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烟雾模糊了表情。顾樱突然注意到书柜最上层摆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她在高中艺术节上弹钢琴的照片——那是张抓拍，她笑得灿烂又明媚，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满身防备。
"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她轻声问。
顾誉吐出一口烟圈："父亲给的。"
"骗人。"顾樱站起来，"这张照片连我自己都没有。"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远处传来雷声，雨又下大了。
顾誉终于掐灭烟头："你母亲上周去找过赵世凯。"
"什么？"
"她卖了些陈年往事，换了一笔钱。"顾誉转身，眼神锐利如刀，"包括你父亲当年是怎么用钱打发她的，包括......"他顿了顿，"你是怎么被调包的。"
"调包？"顾樱心跳漏了一拍。
顾誉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日期是十年前："顾震裴早就知道你不是他女儿。"
纸张在顾樱手中颤抖，鉴定结果清晰地显示"排除生物学父女关系"。她的视线模糊了，耳边嗡嗡作响。十年来的种种疑惑突然有了答案——为什么父亲从不正眼看她，为什么母亲总说"你要比顾誉更优秀"，为什么......
"现在明白了？"顾誉的声音突然放柔，"我监视你，是因为赵世凯想用你打击顾家。而我想知道——"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这个突然闯进我生活的女孩，到底是谁。"
顾樱抬头看他，第一次发现顾誉眼中有种她从未注意过的情绪，不是恨，不是厌恶，而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顾誉的拇指停在她唇边："因为今晚赵世凯的人跟踪你到了别墅。"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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