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许晚数着新课本的页数——327页，比上学期多了43页。她的指尖在《建筑结构学》封面上停留，那里用铅笔写着小小的"XW & ZYS"。
"同学，这里有人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许晚抬头，周予森的白衬衫袖口沾着水彩颜料，正指着她旁边的空座。明明昨天还一起在钢笔店阁楼写作业，此刻却装得像陌生人。
"有。"许晚把书包放在空椅上，"我男朋友的。"
周予森的嘴角翘起来，那个梨涡又出现了。他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杯奶茶，杯壁上凝满水珠："你男朋友让我转交的。"
吸管戳破塑封的轻响引来前排几个女生回头。许晚慌忙低头，舌尖尝到熟悉的桂花味——周予森总记得多加一份奶盖。课桌下，他的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温度透过校服裤子传来。
"安静！"班主任敲敲讲台，"今天宣布个重要消息。"
教室瞬间静下来。许晚转着笔，突然发现周予森在课桌下用手机给她发消息：【猜猜是什么？输的人放学买鲷鱼烧】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班主任就揭晓答案："市里举办首届青少年建筑设计赛，获奖作品将实际建造。"全班哗然中，许晚感觉周予森的脚尖勾住了她的鞋跟。
"另外，"班主任补充，"参赛者需两人组队。"
许晚的笔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她看见周予森的手机屏幕亮着，备忘录里是刚打好的文字：【和我组队。不是问句。】
下课铃响得像爆炸。周予森被人群围住——作为上学期物理竞赛冠军，他显然是热门组队人选。许晚收拾着书本，听见体育委员的大嗓门："森哥咱俩一组呗！我叔是市建委的..."
"抱歉。"周予森的声音穿过嘈杂，"我早就约好了。"
他走向许晚的动作太刻意，引得全班起哄。许晚的耳垂烧起来，抓起书包就往外冲。走廊拐角处，周予森轻易追上她，手指勾住她的书包带："跑什么？"
"谁答应和你组队了？"许晚故意板着脸，"我水平又不好..."
周予森突然把她拉到消防栓后面。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他的吻落在她鼻尖："撒谎。你上周画的图书馆草图，爷爷说比大三学生还专业。"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睫毛上跳舞。许晚数着他的呼吸，数到第七下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他们迅速分开，但周予森的手指还缠着她的发梢。
"放学钟楼见。"他压低声音，"给你看个东西。"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许晚借口生理期请假，偷偷溜去建筑社活动室。钥匙转动时，她听见里面有窸窣声——周予森果然也逃课了。
活动室堆满模型材料，周予森正跪在地上拼装什么。看见许晚，他立刻用身子挡住："不是说好放学？"
"你在做什么？"许晚凑过去。
周予森无奈地让开。地上是个微缩版钟楼模型，但顶层被改造成透明穹顶，里面有两个小人并肩坐着看星星。最神奇的是，当许晚转动底座时，穹顶真的会投影出星座图样。
"参赛用？"她轻声问。
"不。"周予森耳根发红，"是...告白一周年礼物。"
许晚这才想起，去年今天在钟楼顶层，周予森用德彪西的《月光》换来她一个点头。模型里的小人穿着校服，女孩的袖口还绣着星星——和她现在穿的一样。
"材料费花光了我三个月零花钱。"周予森挠挠头，"所以鲷鱼烧..."
许晚吻住了他。模型被碰倒，星星投影在天花板上乱转，像一场微型宇宙大爆炸。当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他们手忙脚乱分开的样子，被突然推门的社长尽收眼底。
"咳咳。"眼镜女生推了推镜框，"打扰了。不过..."她突然亮出手机，"刚收到通知，设计赛主题是'城市记忆'，截止日期提前到月底。"
周予森皱眉："原定不是三个月后吗？"
"据说赞助商女儿要出国。"社长撇撇嘴，"所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你们要抓紧了。"
放学后的钟楼顶层，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晚翻着周予森准备的资料，突然停在某页："这个好。"
那是母亲早年获奖的《浦江星轨》设计理念——将黄浦江波纹抽象为建筑曲线，让阳光在不同时段投射出不同光影。周予森眼睛一亮："可以改良成..."
"学生活动中心！"许晚接上他的话，"就在学校后门那块空地！"
他们头碰头画草图的样子，像极了二十年前母亲和周振国在设计科的场景。当暮色降临，周予森突然放下笔："等等，如果加入这个..."
他飞快地修改着立面图，手指沾满铅笔灰。许晚看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教室见面时，那个问她"钢笔好用吗"的转学生。
"怎么了？"周予森注意到她的目光。
许晚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肩窝。校服上有阳光和铅笔屑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是他常用的橡皮擦气味。
设计方案在两周内完成。提交前一天，他们在活动室通宵完善模型。凌晨三点，许晚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周予森的校服外套，而他正小心翼翼地给模型安装最后一块亚克力板。
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比初见时更加分明，下颌冒出淡青色胡茬。许晚想起抽屉里那封航空信，想起周振国写"爱是你可以做的选择"，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当年没有那些误会，他们会不会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做作业，一起...
"完工！"周予森突然转身，撞上她的视线。他耳尖红了，却假装镇定地清清嗓子："要不要去天台试效果？"
模型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当旋转底座时，亚克力板折射出的光斑真的像星轨般流转。许晚突然发现某个角落藏着行小字：【XW❤ZYS 2023】，刻在微型长椅下方。
"作弊。"她戳戳周予森的腰，"评委看到会扣分。"
周予森抓住她的手指："那正好，我只想建给你看。"
颁奖典礼在市政府礼堂举行。当主持人宣布"星辰中学《光之记忆》获最佳可行性奖"时，许晚差点捏碎手里的矿泉水瓶。周予森在掌声中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
"获奖作品将实际建造。"市长递来奖状，"预计明年六月竣工。"
闪光灯下，许晚看见第一排的母亲正在抹眼泪。周爷爷举着老式胶片相机，像个孩子般咧嘴笑着。而周予森...她的搭档、男友、命运共同体，正对着话筒说："这座建筑要献给所有在黑暗中数星星的人。"
当晚的庆功宴在钢笔店阁楼举行。母亲罕见地喝了半杯红酒，和周爷爷一起翻看老照片。许晚和周予森挤在窗边，分享同一块奶油蛋糕。
"毕业后..."周予森突然开口，"我想考清华建筑系。"
许晚的叉子停在半空。北京和上海，一千二百公里的距离突然具象化。
"但我查过了。"他急忙补充，"同济建筑系也很棒，而且..."
"去吧。"许晚把奶油抹在他鼻尖，"我报考北京服装学院。"
周予森瞪大眼睛："可你的建筑天赋..."
"是妈妈的建议。"许晚望向远处谈笑的母亲，"她说我应该把建筑当爱好，而不是..."她没有说完，但周予森懂了——母亲不想她重蹈覆辙，把才华变成枷锁。
"那我们..."他的声音低下去。
许晚从书包里取出个迷你相框，里面是钟楼模型的照片："每月交换一次设计草图，寒暑假一起旅行考察，毕业后..."她顿了顿，"一起开工作室，你负责结构，我负责装饰。"
周予森的眼睛亮起来，像装进了整个星空。他掏出手机，地图app上已经标记了十几个红点："这些城市都有特色建筑，够我们..."
阁楼的老挂钟突然敲响。十二点了，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母亲和周爷爷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留下两杯温热的牛奶。许晚靠在周予森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数着窗外真实的星星——这次不用再画桥了，因为他们已经建起了通往彼此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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