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的住院部走廊飘着粥香，许晚端着餐盘数着门牌号，在315病房前停下。门缝里传来阿秀哼歌的声音，走调的《小星星》混着圆珠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响。
"营养科特供。"许晚用肩膀顶开门，看见阿秀正趴在床上画设计图，蓝丝带马尾辫翘得像支小扫把，"胡萝卜鸡肉粥，还有..."
"周学长做的草莓大福！"阿秀一个鲤鱼打挺，输液架跟着晃了晃。她鼻尖上还沾着马克笔的荧光粉，速写本上是歪歪扭扭的病房改造图——床头挂着星空投影仪，窗台改成小书桌。
许晚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瞥见柜角贴着张便利贴：【静脉注射时间表】，周予森工整的字迹旁边，阿秀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
"昨天骨髓穿刺还哭鼻子的人，今天这么精神？"许晚戳了戳阿秀脸颊，手感比上周丰润了些。
阿秀舀起一勺粥吹气："因为周学长答应教我解微积分！"她突然压低声音，"他昨晚在这待到三点，就睡在那把椅子上。"指了指墙角那把快散架的陪护椅，扶手上还挂着条深蓝色围巾。
许晚拎起围巾，闻到淡淡的松木香。围巾边缘有个不起眼的小洞，是她大一时织废的"杰作"，周予森却一直戴着。
"哟，家属这么早？"护士推着药车进来，看了眼体温单，"37.2℃，不错嘛小英雄。"她给阿秀扎针时，小丫头故意龇牙咧嘴做鬼脸，护士转头对许晚说，"比某位抽血就晕的大学生强多了。"
许晚耳根发热。大一那年她陪同学去献血，结果自己先晕倒，是周予森背她去医务室的。那天他白衬衫后背还沾着她打翻的草莓奶昔，现在想来仍觉得丢人。
"今天有惊喜。"护士眨眨眼，推着药车离开时，门外传来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
周予森出现在门口，白大褂里套着件灰色高领毛衣，左手提着建筑模型材料包，右手推着辆改造过的轮椅——扶手处加装了可调节桌板，下面挂着个迷你冰箱。
"改装完成。"他敲了敲轮椅金属框架，"防震系统参考了NASA月球车设计。"弯腰调试高度时，后颈露出个创可贴——是昨天被阿秀挣扎时不小心抓伤的。
阿秀欢呼着去摸迷你冰箱，从里面掏出盒冰淇淋："芒果味！你不是说冷冻食品对康复..."
"特殊批准。"周予森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看向许晚，"程氏医药的临床试验新药，需要配合低温给药。"他从冰箱取出个药盒，包装上确实印着程氏LOGO，但生产批号被黑色马克笔涂掉了。
许晚挑眉。周予森面不改色地补充："收购流程走完了。"他递给阿秀一支电子体温计，"含在舌下，别咬。"
阿秀含着体温计含糊不清地问："那我能去天文馆了吗？程学长说..."
"先做复健训练。"周予森打开材料包，里面是缩小版的建筑模型构件，"如果你能自己完成这个楼梯结构，周末带你去新开的海洋馆。"
阳光穿过窗帘，在病床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许晚看着阿秀专注拼装模型的侧脸，小丫头眉头紧锁的样子和父亲研究图纸时一模一样。周予森半蹲在床边指导，毛衣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橡皮筋手环——是阿秀用输液管编的。
"这里要加个支撑。"许晚忍不住指点，伸手去拿胶水，却碰到周予森的手。他指尖有新鲜的热熔胶烫痕，还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
阿秀突然咳嗽起来，周予森立刻递上雾化器。等呼吸平稳后，小丫头举起拼歪的模型："看！我设计的无障碍坡道！"塑料楼梯确实歪斜，但扶手做得格外用心，上面还捏了个迷你轮椅小人。
"优秀。"周予森从公文包取出个信封，"建筑系少年班申请表。"他看向许晚，"院长特批的，只要期中考试..."
阿秀扑过去抱他脖子，差点扯掉输液管。周予森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眼镜都歪了，却还是稳稳接住了掉落的模型。许晚突然想起父亲以前也是这样，无论她闯多大祸，那双做实验的手总能及时接住她。
查房医生进来时，三人正头碰头地修改申请表。医生看了眼监护仪数据，惊讶道："淋巴细胞指数上来了？"他翻着检查单，"这恢复速度..."
"因为我是超人！"阿秀挥舞着模型，塑料小人飞出去砸在周予森额头上。他无奈地捡起来，发现小人底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给周哥哥】。
护士来换药时带进了早餐外卖——三人份的广式早茶，虾饺上还冒着热气。"程先生预订的。"护士好奇地打量他们，"说是给315病房的特别加餐。"
周予森刚拿起虾饺的手顿在半空。许晚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勒痕更明显了，像是最近才摘掉戒指。阿秀已经欢呼着夹起烧卖，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先做过敏测试。"周予森取出试剂盒，动作麻利地检测食物成分。当他掰开流沙包时，从馅料里挑出张卷成小卷的纸条。
许晚展开纸条，上面是程屿白潇洒的字迹：【今晚讲座取消，改约海洋馆如何？】背面用荧光笔写着【PS：告诉周医生，他找的离心机转子在我这】。
周予森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浸入消毒液，字迹立刻溶解。他摘下眼镜擦拭，这个动作持续得比平时久得多。
"还去吗？"许晚小声问。
阳光移到周予森侧脸，照亮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他把消毒液瓶子放回药车，突然从公文包取出三张门票："巧了，我也买了今天的票。"
阿秀的尖叫惊飞窗外麻雀。许晚看向门票——印刷日期是两周前，正是阿秀刚住院的时候。周予森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企鹅喂食秀，十一点。"
护士进来量血压时，发现315病房欢声笑语。阿秀在练习自己推轮椅，周予森正帮她调整靠背角度，许晚往保温杯里灌蜂蜜柠檬水。窗台上摆着他们刚完成的建筑模型，迷你轮椅小人被郑重地放在"无障碍通道"正中央。
晨风掀起窗帘，带进一片梧桐叶，恰好落在模型屋顶上，像面小小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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