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的空调开得太足，许晚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更衣室外的走廊上，林小雨正举着三套伴娘礼服比划，草莓发绳上的水钻在射灯下晃出刺眼的光斑。
"这套显腰细！"她拎起香槟色鱼尾裙往许晚身上贴，"不过..."眼神飘向许晚锁骨下方的淡粉色疤痕——十二岁那年被母亲失手烫伤的痕迹。
更衣帘突然被掀开。阿秀坐着轮椅冲进来，膝盖上摊着本翻旧的《时尚新娘》："姐！周学长在隔壁试西装！"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三件套的！"
杂志内页夹着张偷拍照——周予森站在落地镜前，修长手指正在调整银灰领结。裁缝跪在他脚边量裤长，而他耳根红得像是被领结勒得太紧。
"他紧张死了。"阿秀转着轮椅炫耀战绩，"我骗他说你要穿深V礼服，他立刻呛到咖啡..."
林小雨突然倒吸冷气："快看群！"她手机屏幕上，伴郎群聊正疯狂刷屏。周予森发了个医院定位：【急诊，速来】，下面跟着护理系学弟的回复：【学长你量个血压都能飙到140？】
许晚笑着点开私聊窗口。周予森三分钟前发来消息：【礼服建议选保守款】，紧接着又撤回，改成：【选你喜欢的】。最后跟着个草莓表情——这个从不用表情符号的人，最近开始笨拙地模仿她的聊天习惯。
香槟色礼服拉链卡在一半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许晚从帘子缝隙看见周予森的白衬衫袖口，他正跟店员解释："我是医生，听说有人需要..."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阿秀突然大喊："姐夫！这里需要急救！"
更衣帘被猛地拉开。周予森僵在原地，医用剪刀举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许晚背对着他，香槟色丝绸从腰间滑落，露出整个后背交错的旧伤痕。那是母亲多年"教育"留下的印记，平时藏在衣服下，连阿秀都很少见到。
空气凝固了几秒。周予森突然转身拉上帘子，声音沙哑："拉链故障需要润滑剂。"他隔着布料递来管药膏，"涂在金属齿上，含硅油成分。"
许晚接过药膏，管身上贴着医院标签：【周予森 专用】。她突然想起大三那年重感冒，他连夜送来的那管退烧膏，也是这样朴素的包装。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碰到他手掌边缘。周予森没有立即抽回手，而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比婚纱店的空调暖得多。
礼服终于穿戴整齐时，林小雨和阿秀发出夸张的惊叹。周予森却盯着她的肩膀出神——那里有根细长的银链，挂着他去年送的小小听诊器吊坠，此刻正藏在礼服褶皱间若隐若现。
"转一圈。"他突然说。许晚旋转时，听见他小声补充："...好看。"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比任何华丽辞藻都动人。
阿秀的轮椅突然撞到茶几。她龇牙咧嘴地举起膝盖："姐！绷带散了！"纱布下露出手术疤痕，像条粉色的蜈蚣。周予森立刻蹲下检查，手法专业得像在手术室。
"我买了防水创可贴。"许晚从包里掏出卡通图案的绷带，"婚礼那天..."
"用这个。"周予森变魔术般取出特制护膝，内衬是医用级硅胶，"根据你的膝关节CT建模打印的。"他帮阿秀戴上时，指尖在护膝内侧按了按——那里刻着极小的【许晚设计】。
店员领着新郎来打招呼时，正看见这幕。新郎拍拍周予森肩膀："伴郎致辞准备好了吗？"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写了三千字？护理系都在传..."
周予森的耳尖又红了。许晚好奇地凑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今早她送的须后水，瓶身上还画着歪扭的爱心。
"我看看？"她伸手去够他西装内袋。周予森条件反射地后退，却撞翻了礼服架。香槟色裙摆飞扬间，许晚看见他口袋里露出的演讲稿一角——那不是致辞，而是《伴郎在婚礼上的十大禁忌行为》手写清单，第一条就是【不许盯着伴娘发呆】。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阿秀突然举起相机："看这里！"快门声里，许晚的裙摆像绽放的花，周予森慌张扶她的手臂绷出好看的线条，而背景里，林小雨正偷偷把"新婚快乐"的彩带换成"早生贵子"。
回家的出租车上，周予森小心翼翼地把礼服袋放在膝头，仿佛那是易碎医疗器械。许晚靠在他肩上，数着他衬衫上的细小褶皱——这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因为被她靠过太多次，已经留下无法消除的痕迹。
"紧张吗？"她戳了戳他紧绷的手臂肌肉。
周予森低头整理袖扣——那是许晚送的毕业礼物，内侧刻着日期。"有一点。"他罕见地承认，"怕搞砸你的..."
出租车突然急刹车。许晚向前栽去的瞬间，周予森的手臂横在她胸前。这个保护性动作让他西装内袋的东西滑了出来——不是演讲稿，而是一枚素圈戒指，静静躺在天鹅绒盒子里，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两人同时僵住。司机道歉的声音、后方车辆的喇叭声、甚至空调出风口的杂音，全都退化成遥远的背景音。许晚的视线从戒指移到周予森脸上，发现他睫毛在剧烈颤抖，像是暴风雨中的蝴蝶。
"是..."周予森喉结滚动，"是阿秀的..."
"骗人。"许晚捏住他发烫的耳垂，"她喜欢带钻的。"
戒指被匆忙塞回口袋。周予森转头看向窗外，后颈的3.18纹身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许晚忽然明白，这个数字不仅是频率，更是他们相识的年数——从五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十七年。
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下。路边婚纱店的橱窗里，模特穿着缀满星辰的婚纱。许晚想起父亲曾说的话：【最亮的星光，往往藏在最普通的日常里】。
她悄悄勾住周予森的小指，感觉他的脉搏在自己指尖下疯狂跳动，像只被困住的、渴望自由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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