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册封面是浸过蜂蜡的混凝土拓片，路星遥用手术刀沿着裂缝雕刻出星月纹路。她将最后一张照片嵌入亚麻衬布时，晨光正爬上工作室的防尘罩——那是暴雨夜抓拍的林昭月，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眼睫低垂如折翼的凤尾蝶。

手机日历跳出提醒：今日宜破土，忌隐瞒。

林昭月的办公室在暴雨事件后换了指纹锁。路星遥捧着礼盒站在玻璃幕墙外，看见她正在训斥施工方代表，黑色西装掐出锋利的肩线，指尖叩击图纸的节奏像在敲打编钟。

"这种低级错误出现在三期工程..."林昭月突然顿住，目光穿过人群缝隙与路星遥相撞。她迅速签完文件，示意秘书带人离开。

"生日快乐。"路星遥将礼盒放在满桌结构图上，"要现在拆吗？"

林昭月解开丝带的动作像在拆弹。当混凝土封面触到指尖时，她整个人轻微战栗——相册内页用热转印技术将建筑图纸与摄影作品重叠，暴雨夜的抓拍被处理成蓝晒法效果，旁边附着当天工地的结构数据。

"这是..."她翻到暴雨特辑页，安全帽上的反光条在特殊涂层下依然微亮。

"记忆固化实验。"路星遥指着混凝土封底，"掺了工地现场的碎石粉，七十年后也不会风化。"

林昭月的拇指反复摩挲暴雨那页的折痕。监控画面突然亮起红光，秘书的声音带着颤音："林总，董事长到楼下了。"

文件柜的阴影里，路星遥看着林耀宗将效果图摔在桌上。"商业综合体的空中花园必须改成奢侈品展厅。"他敲击着3D模型，"艺术装置？你知道每平米租金能买多少件你那些破雕塑吗？"

林昭月按住相册边缘的蜂蜡裂痕："父亲，这是城市地标..."

"地标需要的是税收，不是情怀。"林耀宗抽走她手中的钢笔，"下个月和万晟的签约仪式，我要看到设计修改方案。"他的目光扫过路星遥藏身的角落，"还有，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路星遥的指甲陷进混凝土墙面。她看见林昭月挺直的脊背出现细微裂纹，像被冰层覆盖的春河。

深夜两点，手机在枕边震响。路星遥接起时听到烈酒入杯的声响。"我烧了修改方案。"林昭月的呢喃裹着威士忌的灼热，"用你送的Zippo。"

背景音里有纸张蜷缩的哀鸣。路星遥赤脚走到窗前，对面写字楼只剩林昭月办公室的孤灯。"要听暴风雨的声音吗？"她打开窗，十一月的风卷着银杏叶撞进来。

她们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穿越城市电网。林昭月突然说起十九岁在哥大图书馆熬过的雪夜，说她如何用建筑图纸包裹被撕碎的油画，说父亲助理定期检查她购物小票的荒唐。

路星遥的指腹在窗玻璃上勾画那盏孤灯的轮廓："我的相机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叫《禁忌标本》——你摔门时的发梢弧度，修改方案时的咬肌线条，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你现在握着酒杯的手，虎口处有墨水瓶留下的胎记。"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声。林昭月的声音突然靠近话筒，近得像在耳畔厮磨："路星遥，你比张维装的窃听器更危险。"

晨光初现时，路星遥在数位屏上描出林昭月办公室的三维模型。当她将通宵制作的修改方案加密发送时，电脑突然弹出新闻推送：万晟集团公子陈墨现身林氏建筑，手中捧着与林昭月办公室同款的铃兰。

徐子凡的讯息紧随而至："江湖救急！Melissa在你工作室门口撒泼！"

路星遥抓起外套冲下楼，看见前任正用口红在她最新参展作品上画爱心。"惊喜吗宝贝？"Melissa转身时亮出锁骨处的星月纹身，"我和新画廊签约了，就在你们甜蜜小窝对面哦。"

积雨云在城市上空翻滚，路星遥闻到了山雨欲来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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