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
缇缇牵着娥妤的小手踏上五神山的石阶时，指尖微微发紧。
这是她第一次带女儿来这里，心里头那点忐忑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雀儿，扑棱棱地总也落不下来。
少昊是整个大荒里最早知道娥妤存在的人，虽说他面上从未露过半分不悦，可缇缇总忍不住琢磨，他心里头当真没有半分芥蒂吗？
毕竟娥妤的父亲，是相柳。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远远就见少昊坐在厅中那把玄色玉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案上的青铜樽。
他抬眼望见缇缇，目光在她身旁的小不点身上顿了顿，那原本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神竟柔和了些许。
娥妤被他看得有些怯生，往缇缇身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探出半张脸来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大舅舅，黑黑葡萄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缇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或许对少昊来说，娥妤身上流着的是他亲妹妹的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少昊他不跟你一起来五神山？
少昊开口时，目光仍落在娥妤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可缇缇还是敏锐地捕捉到那话音里藏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少昊还是说，你压根没告诉过他有这孩子？
缇缇连忙摇头，将娥妤轻轻拉至身前，压低声音，语调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温柔……
缇缇.莹南星.灵筠他自己猜出来的。
缇缇.莹南星.灵筠娥妤都三岁了，这些年他只要得空，就会往古蜀跑，总想着多陪陪孩子。
少昊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眉宇间似有思索之色一闪而过。
他微微颔首，动作从容地端起酒樽，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唇边逸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淡淡吐出了四个字……
少昊还算负责。
那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敷衍，却让缇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侍者轻细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长王姬，大王姬回来了。”
少昊眉峰微蹙，转头看向缇缇，意有所指地说……
少昊你先带娥妤去溧阳殿歇歇吧，这里人多眼杂……
他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小不点拽了拽衣袖。
娥妤仰着小脸，嘟着嘴小声嘟囔……
娥妤舅舅是不想让我见姐姐吗？
少昊一怔，低头看向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外甥女。
他是缇缇的大哥，可不就是娥妤的舅舅？
而小夭他的掌上明珠，娥妤唤她一声姐姐，倒也合情合理。
这声“舅舅”和“姐姐”，叫得自然又亲昵，倒让他那点想遮掩的心思显得有些多余了。
少昊看着娥妤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少昊罢了，见见也无妨。
娥妤瞬间笑靥如花，小脸上那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瓣。
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谢谢舅舅”，声音清甜得像刚摘下的蜜果。
随后，她转身拽住缇缇的衣角，小小的脑袋微微低垂，嘴上轻轻地念叨着，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心事。
又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带着一种稚嫩却认真的可爱劲儿……
娥妤我早就听说小夭姐姐会好多好玩的毒药，今日总算能见到啦。
缇缇看着女儿雀跃的模样，再看看少昊底那抹转瞬即逝的温和，心里那点忐忑终于彻底散了，只盼着待会儿小夭进来，姐妹俩能好好相处才好。
小夭刚踏进朝晖殿，一眼瞧见娥妤，脸上先是掠过几分讶异。
那孩子却毫不认生，反倒如一只灵巧的小雀儿般，轻快地扑了过来。
小小的手掌轻轻拽住了她的裙摆，随后抬起头，用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仰望着她，脆生生地问道……
娥妤小夭姐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毒经》里的东西呀？
说着，她还扭头望了望一旁的缇缇，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娥妤阿娘和阿爹都不许我碰那些毒草毒虫呢。
小夭微微一怔，望着眼前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才想起这是缇缇的女儿，算起来该是自己的堂妹。
缇缇在一旁轻轻招了招手，柔声道……
缇缇.莹南星.灵筠小妤先过来，等姐姐和舅舅把话说完，再让姐姐陪你说话好不好？
娥妤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哦”，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恋恋不舍，她垂下眼帘，手指微微颤了颤，终究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一步一顿，小身影走得缓慢而沉重，每迈一步都要回头望上一眼，似乎想将那抹留恋深深印刻进心底，直到走到缇缇身边。
小夭看着她那副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悄然浮现在脸上，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暖阳，柔和而宁静。
殿内的气氛稍稍沉静了些，少昊看向小夭，目光里带着几分郑重，又一次问道……
少昊你当真考虑清楚了，要嫁给赤水丰隆？
小夭脸上的笑意未减，语气却带着几分轻快，反问……
小夭.玟小六若是不想嫁，当年又何必定下这门亲事呢？
高辛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稳地说……
少昊当年玱玹正是四面受敌、危机四伏的时候，以你的性子，为了帮他，别说是定下一门亲事，便是更难的事，你也未必不肯做。
少昊事实也确实如此，若不是你和丰隆定下了这门亲事，中原那些氏族，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联合起来，与轩辕王抗衡呢？
小夭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
小夭.玟小六其实，外祖父本就打定了主意，要把王位传给哥哥的。
少昊望着小夭，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少昊傻姑娘，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着呢。
少昊你想啊，若是没有中原氏族的联手推举，轩辕王说不定还会再观望些时日。
少昊看看玱玹究竟能不能担起那份重任，如此一来，传位的事多半要往后拖。
少昊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哪怕最终结果是一样的，中间多了这一段推迟。
少昊过程里的种种波折、人心的摇摆、局势的变数，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了些……
少昊更何况，若不是四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逼着中原氏族拧成一股绳来支持玱玹。
少昊你真以为那些人会像如今这样打心底里拥戴他？
少昊在他们眼里，玱玹身上毕竟流着轩辕氏的血，天生就带着几分疏离和敌意。
少昊可偏偏是因为有了这场与轩辕王的暗中角力，他们才会觉得。
少昊玱玹是他们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帝王，而不是轩辕王硬塞过来的，那份天生的敌意，不知不觉间就淡了许多。
小夭垂着眼帘，指尖轻轻绞着衣袖，一声不吭。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当日答应和丰隆订婚，最主要的考量其实是为了玱玹。
那会儿她总怕玱玹心里不好受，便一个劲儿地从自己的角度找说辞，装作全是为了自己打算。
可事到如今，她是真的不想反悔了——丰隆实在是眼下最合适的人。
他清清楚楚知道她和璟之间的纠葛，却愿意包容迁就；而且订婚那日他就说得明明白白，他们这场婚约，她给他想要的助力，他给玱玹急需的支持。
如今丰隆已经一一兑现了他的承诺，她自然也该说到做到。
少昊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
少昊罢了，我也不逼你。
少昊再给你七日时间，好好想想吧。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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