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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茶盏往案上轻轻一放,瓷盏与木案相触发出一声轻响,声音里裹着几分掩不住的不屑……
灏天.东方尊者说起来,这四灵仙尊当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气。
灏天.东方尊者三百年前她在九重天兴风作浪,把藏雷殿的玉阶都砸裂了三道,仙娥仙官们被她追得四处逃窜。
灏天.东方尊者连瑶池的莲台都被她的灵力掀翻了大半,当真是闹得人仰马翻、天怒人怨。
灏天.东方尊者偏巧本尊那时正为突破上神境潜心修习,带着座下弟子云游四海寻天地灵脉,前前后后在域外仙山待了近百年,压根没在九重天。
灏天.东方尊者若是那时本尊在场,凭她那点微末道行,哪能容得她那般放肆撒野?
灏天.东方尊者早该让她尝尝本尊‘陨星诀’的厉害。
话音刚落,对面的朱赤尊者便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指腹擦过盏沿沾着的茶渍,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朱赤.西方尊者灏天兄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朱赤.西方尊者本尊那时可比你还忙——正闭关于昆仑墟的画心阁,赶绘那幅《山河表里图》。
朱赤.西方尊者你也知道,那幅画要以天地为卷、灵气为墨,将四海八荒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海,乃至林间草木、涧中走兽的灵韵都凝在尺幅之间。
朱赤.西方尊者每一笔都要耗去本尊三成修为,画得久了,连指尖都在发颤。
朱赤.西方尊者就那样不眠不休地画了整整十三个年头,才算把最后一笔昆仑雪顶的灵韵补上,真正将这幅画完成。
朱赤.西方尊者等本尊出关时,却只赶上了收尾——
朱赤.西方尊者四灵仙尊已经被大成玄尊当众诛杀,肉身碎成了灵光,只剩一缕元神趁着混乱逃窜到了凡间。
朱赤.西方尊者说起来真是可惜,若是本尊早出关半日,定要布下‘焚天阵’,让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形神俱灭。
朱赤.西方尊者哪会留到今日,又生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一旁的玄幽尊者听着两人的话,缓缓捋了捋垂到胸前的长须,眼角的皱纹里堆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开口时声音温和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调侃……
玄幽.南方尊者说起来,三百年前那场乱子,本尊倒是恰好留在九重天,亲眼瞧着四灵仙尊闹到了藏雷殿外。
玄幽.南方尊者可你俩也清楚,那四灵仙尊是大成玄尊明媒正娶的道侣。
玄幽.南方尊者当年玄尊为了娶她,还特意在诛仙台旁种了满坛的同心兰,整个九重天谁不知道这层关系?
玄幽.南方尊者说到底,那就是人家小夫妻之间的家事,她闹得再凶,也是玄尊自己要护着的人,我一个外人,怎好贸然插手?
玄幽.南方尊者只是我倒真没料到……玄尊最后会下那样的狠手。
玄幽.南方尊者想来,不管是修为多高深的上神,只要沾染上‘情爱’二字,心湖就会乱,连带着理智也跟着没了——
玄幽.南方尊者要么护得毫无底线,要么杀得毫不留情,倒真是半点不由人。
这番话落,灏天尊者和朱赤尊者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称是,朱赤尊者还补充了一句……
朱赤.西方尊者可不是嘛,当年玄尊护着四灵的时候,连玄天使者的话都敢顶,谁能想到最后动手最狠的也是他?
玄幽尊者笑了笑,抬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周身气场最沉冷的北方尊者烈阳,语气带着几分探问……
玄幽.南方尊者方才我与灏天、朱赤二位都说了三百年前的事,烈阳尊者,当年你又在做什么?
玄幽.南方尊者总不至于也像我们这般,恰好错过了吧?
烈阳尊者听到这话,重重地“哼”了一声,手按在剑柄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玄铁剑鞘都被按出了细微的嗡鸣,语气里满是懊恼与不甘……
烈阳.北方尊者说起来真是可惜!
烈阳.北方尊者本尊那时正在北溟冰原的寒晶洞闭关,为了炼化一块从极寒之地寻来的‘玄冰神铁’。
烈阳.北方尊者足足闭了五十年死关,连殿外的传讯符都没能收到。
烈阳.北方尊者等我强行破关出来,赶到九重天的时候,只看到满地残留的灵光——
烈阳.北方尊者大成玄尊早就把四灵仙尊的肉身诛灭了,连半点让我出手的机会都没留!
烈阳.北方尊者就因为这事,本尊三百年都没踏足过藏雷殿一步——白九思也太不够意思了!
烈阳.北方尊者诛杀四灵这种大事,何等痛快,他怎就不等本尊到场,一起动手?
烈阳.北方尊者白白让那个祸害只碎了肉身,留了元神逃掉,才有今日这档子事!
四位尊者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里或带着惋惜,或藏着不屑,或掺着调侃,倒像是许久没凑在一处的旧友。
越聊越热络,殿内原本静谧的氛围,也跟着添了几分热闹。
殿角的永寿与普元,悄悄凑在一块儿,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
永寿捻着自己半长的胡须,眼神往四位尊者那边瞟了瞟,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嘀咕……
永寿你瞧瞧这四位尊者,当真是奇了——
永寿三百年前四灵仙尊闹得最凶、九重天最需要他们出面的时候。
永寿一个个不是云游、就是闭关、要么就是‘不好插手家事’,全凑一块儿不在场。
永寿如今倒好,咱们藏雷殿一牵头要下凡除四灵,他们倒是一个不落地全来了,还说得跟当年多可惜没赶上似的。
普元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提醒……
普元嘘——这话可别让四位尊者听见。
普元咱们啊,就是个跑腿的,看破莫说破,面上还得喊一声‘好仙友’,省得惹麻烦。
两人说话时,站在殿中稍远些的龙渊,恰好将这几句嘀咕听了去。
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攥了攥,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只是那嘲讽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片刻后,他缓缓直起身,原本垂着的目光抬起来,落在四位尊者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茶香与笑语的冷意,字字清晰……
龙渊明日清晨,咱们便一同下凡,去寻那四灵仙尊,将她彻底诛灭。
龙渊到了那时,还望四位尊者莫要再找云游、闭关、不好插手之类的缘由推托——
龙渊毕竟,三百年前没赶上的事,总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龙渊的话音落下,四位尊者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对视一眼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应道……
烈阳.北方尊者那是自然。
烈阳.北方尊者明日之事,我等必然全力以赴,绝无推托。
听到四位尊者的承诺,藏雷殿内原本站在两侧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挺直了脊背,原本还带着几分松弛的神色瞬间变得肃穆,眼中燃起了跃跃欲试的光——
连四方尊者都承诺出手,明日诛杀四灵定能成功!
一时间,殿内原本缭绕的茶香与暖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场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杀气,沉沉地裹住了整座崇吾殿。
混沌之境内,氤氲的雾气如细纱般萦绕在殿宇梁柱之间,空气里还残留着白九思离去时带起的一缕清浅气息。
灵筠立在空荡荡的殿中,指尖凝起一道淡金色的灵光,随着她心念微动,那柄沉寂了万年的神戟遗泽便缓缓从虚空中浮现——
戟身流转着暗哑的银纹,似凝结了上古众神的余温,又藏着化不开的沉郁。
她抬手轻托,将遗泽稳稳横放在身前的梨花木桌案上,冰凉的戟面触到桌面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
灵筠垂眸望着戟身中央那道浅淡的刻痕,指尖轻轻划过,声音像被殿外的雾气浸过,淡得几乎要飘散开……
缇缇.莹南星.灵筠冥夜当年,是陨落在漠河的。
缇缇.莹南星.灵筠那时候漠河的冰原连着天际,风里裹着碎冰碴子,我赶过去时,只看到他倚在断裂的冰柱旁,连最后一口气都快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