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前往玄天宗的前夜，沈辞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他站在一片虚无中，面前是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凌钰——紫眸的、黑眸的、微笑的、哭泣的、完整的、支离破碎的。当他伸手触碰镜面时，所有镜像突然转向他，异口同声地说："选一个。"
沈辞大口喘息，额头冷汗涔涔。身旁的凌钰立刻察觉，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后背。
"又做噩梦了？"凌钰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沈辞点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那些金色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已经蔓延到了肩膀。他转头看向凌钰，借着月光发现爱人左半边脸覆盖着细密的紫色晶片，如同半张面具。
"异变在加速。"凌钰轻触自己的脸颊，紫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自从启动百魂共鸣阵后，每次使用力量都会让症状加重。"
沈辞下床点亮灯盏，取出那本黑色典籍再次翻阅。在灯光下，他们惊讶地发现皮肤上的金纹与紫晶竟组成了某种古老文字！沈辞认出了几个符号——与典籍扉页上的诡异文字如出一辙。
"天契文..."凌钰突然说，紫眸微微睁大，"我在青云阁最古老的典籍中见过记载。传说创世神用来编写世界规则的文字。"
沈辞心头一震："你是说我们的灵魂...在重写现实法则？"
"或者说，观测者害怕的正是这个。"凌钰指向典籍某一页，"看这里——『灵魂一旦突破维度限制，就能改写基础代码。观测者存在的意义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窗外忽然传来翅膀扑棱声。沈辞警觉地转头，看到一只乌鸦停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当他靠近时，乌鸦突然口吐人言："时间到了，实验体。"
声音刚落，乌鸦便自燃起来，眨眼间化为灰烬。夜风一吹，灰烬在空中组成一行字：玄天宗恭候大驾。
沈辞与凌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观测者已经不耐烦了，这场鸿门宴比想象的更加危险。
【次日清晨·渊缘宗山门】
"真的不需要我们陪同？"青云阁老阁主忧心忡忡地问。他身后站着十几位自愿同行的弟子，个个神情坚毅。
凌钰摇头："人多反而碍事。"他转向沈辞，嘴角微扬，"况且我们俩配合更默契，对吧？"
沈辞点头，却注意到老阁主袖口一闪而过的黑色纹身——与观测者标记一模一样！他心头警铃大作，但表面不动声色，只是悄悄捏了捏凌钰的手心。
凌钰几不可察地挑眉，表示收到暗示。
"那至少带上这个。"老阁主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青云阁镇阁之宝'瞬息符'，遇到危险可瞬间传送回宗。"
沈辞接过锦囊，指尖刚触碰到就感到一丝异样——锦囊内部有东西在蠕动！他假装感激地收下，实则暗中用灵力包裹住这个可疑物品。
告别众人后，两人踏上飞剑。直到飞出百里之外，沈辞才取出那个锦囊，用狐火将其烧毁。锦囊在火焰中发出刺耳尖叫，最终现出原形——一只长满眼睛的黑色虫尸。
"老阁主被寄生了。"凌钰冷声道，"或者从一开始就是观测者的人。"
沈辞想起那封未寄出的信，开头写着"吾儿凌钰"。太多谜团尚未解开，但眼下首要任务是应对玄天宗的杀局。
飞行途中，他们不断发现异常——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黑影，飞鸟组成的诡异图案，甚至阳光照射下的影子偶尔会多出一个。观测者无处不在的监视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在玩心理战。"凌钰传音道，"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沈辞刚要回应，突然胸口一阵剧痛！金纹如同活物般向脖颈蔓延，瞬间形成锁链状的图案。与此同时，凌钰脸上的紫晶也迅速扩散，眨眼间覆盖了半边脸庞。
"百魂之力在反抗..."凌钰咬牙道，"它不想被用来杀戮。"
沈辞强忍疼痛，握住凌钰的手。两人灵力交融的瞬间，症状奇迹般缓解。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每次使用力量都在加速异变，终有一天他们会完全变成另一种存在。
【午时·玄天宗山门】
玄天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建筑恢弘气势磅礴。十二根盘龙柱矗立在山门前，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真正的蛟龙，龙目如炬，威慑四方。
今日的玄天宗却笼罩在诡异氛围中。山门大开却无人把守，只有两排纸人立在道路两侧，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微风吹过，纸人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窃窃私语。
"好浓的死气。"沈辞皱眉，九尾狐的敏锐嗅觉让他捕捉到了空气中腐烂的味道。
凌钰紫眸微眯："护山大阵被改写了。现在的阵法不是防御外敌，而是防止里面的人逃跑。"
两人提高警惕，沿着无人甬道前进。道路尽头是玄天宗正殿，殿前广场上整齐摆放着数百个蒲团，各派修士端坐其上，却安静得可怕。
当沈辞和凌钰踏入广场时，所有修士同时转头，动作整齐划一到诡异的地步。数百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嘴角挂着完全相同的微笑。
"欢迎莅临修真大会。"坐在首位的玄天宗宗主叶无极起身相迎，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我们正讨论如何应对'域外天魔'呢。"
沈辞暗中运转灵力，发现这些修士看似正常，体内却流动着黑色能量——全是观测者的复制体！真正的各派修士恐怕凶多吉少。
"承蒙邀请。"凌钰面不改色，拱手回礼，"不知叶宗主口中的'域外天魔'是何模样？"
叶无极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裂到耳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音未落，所有"修士"同时暴起！他们的身体扭曲变形，化为无数黑色触手向两人袭来。沈辞和凌钰背靠背站立，金光与紫芒交织成网，将第一波攻击挡在外面。
"百魂共鸣！"两人同时低喝。
灵魂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在空中形成九十九个虚影——正是他们前世的模样！虚影各施绝技，与黑色触手战作一团。沈辞趁机观察四周，寻找突破口。
"东南角！"凌钰突然传音，"那里的阵法有缺口！"
沈辞会意，九尾全开，狐火如雨点般落下。凌钰则双手结印，紫晶从地面突起，将黑色触手冻结。两人配合默契，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重围时，整个广场突然扭曲变形！空间如同被无形大手揉捏，地面隆起，天空凹陷。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实验体100号，反抗无效。"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准备接受最终净化。"
空间撕裂，一个巨大的黑色眼球缓缓浮现。眼球中央的瞳孔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注视着他们的瞬间，沈辞感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观测者首领...独目..."凌钰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紫晶疯狂生长，几乎覆盖了整张脸。
眼球转动，视线落在凌钰身上："第100号凌钰实验体，你的反抗精神令人赞叹。但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随着它的话语，凌钰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他脸上的紫晶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漆黑的血管。
"凌钰！"沈辞想去扶他，却发现自己也动弹不得。金纹如同锁链将他牢牢禁锢，越是挣扎收得越紧。
"灵魂枷锁。"独目愉悦地说，"你们每使用一次百魂之力，枷锁就收紧一分。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黑色触手从眼球中伸出，缠绕住凌钰的身体，开始将他拉向漩涡。沈辞目眦欲裂，不顾金纹割裂皮肤的剧痛，强行催动全部灵力！
"九十九世轮回，只为此生相遇！"沈辞怒吼，金纹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你以为区区枷锁能困住九尾天狐的血脉？！"
"砰"的一声，金纹锁链应声而断！沈辞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凌钰，在触手即将把他拖入漩涡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放手！"凌钰挣扎道，"你会被一起拉进去的！"
沈辞笑了，金纹在他脸上形成奇异的花纹："那就一起。"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金纹与紫晶接触的瞬间迸发出耀眼强光！百魂虚影重新凝聚，这次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融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光之巨人——正是他们灵魂共鸣的具象化！
光之巨人一拳击向独目，空间震荡，黑色漩涡出现了裂痕。独目第一次露出惊讶的情绪："不可能！灵魂枷锁应该..."
"爱是最强的变量。"凌钰冷笑，紫眸完全变成了璀璨的紫色光球，"第0号早就告诉过你们。"
独目愤怒地咆哮，整个玄天宗开始崩塌！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黑色液体喷涌而出。那些被寄生的"修士"纷纷融化，变成粘稠的黑泥。
光之巨人持续攻击，但独目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每当一个漩涡被击溃，就有更多漩涡在别处形成。战斗陷入僵局，而沈辞和凌钰的异变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这样下去不行。"沈辞喘息道，"我们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凌钰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突然有了主意："引它去禁地！那里的空间结构最薄弱，或许..."
沈辞立刻会意。两人假装力竭，光之巨人逐渐暗淡。独目果然上当，紧追不舍。他们且战且退，一路向渊缘宗禁地移动。
【黄昏·渊缘宗禁地】
禁地中央的双生莲池已经干涸，但空间波动依然强烈。沈辞和凌钰落在池底，光之巨人消散。独目悬浮在上空，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垂死挣扎。"它说，"不过正好在这里完成最终程序。"
沈辞擦去嘴角的血迹："你知道为什么第0号选择这里作为联络点吗？"
独目没有回答，但动作微微一顿。
"因为这里是两个世界的交汇点。"凌钰接话，紫晶已经覆盖了全身，使他看起来像个水晶雕像，"也是唯一能杀死你的地方。"
两人同时跃起，金纹与紫晶完全爆发！他们不再抵抗异变，而是主动拥抱这种变化。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沈辞的身体逐渐化为纯粹的金光，而凌钰则变成了紫芒，两股能量在空中交织，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阵法！
"百魂归一！"两人的声音合二为一。
阵法笼罩整个禁地，地面浮现出与黑色典籍上相同的天契文。这些文字如同活物般流动，开始改写周围的现实法则！
独目终于慌了："住手！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它试图逃离，却发现空间已经被锁定。阵法中的天契文如同锁链，将它牢牢束缚。独目疯狂挣扎，释放出足以毁灭一个世界的能量，却无法撼动这些古老文字分毫。
"观测者也不过是某个更高存在的造物。"沈辞的声音从金光中传出，"而天契文，是创世神的语言。"
凌钰的声音接着道："第0号早就发现这个秘密。他用自己的灵魂为引，让我们在最后时刻觉醒。"
独目的形体开始崩解，它发出不甘的咆哮："你们赢了这一局，但战争远未结束！其他观测者会——"
话音未落，天契文突然收紧！独目如同被无形大手捏碎的玻璃，瞬间化为无数黑色碎片，又被阵法净化成点点星光。
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禁地一片狼藉，而沈辞和凌钰的异变已经不可逆转——沈辞全身覆盖金纹，如同穿了件金色铠甲；凌钰则完全紫晶化，像个精美的琉璃雕像。
两人虚弱地靠在一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禁地边缘——青云阁老阁主！
老人快步走来，脸上是真实的焦急："终于找到你们了！整个修真界都乱了套，玄天宗突然..."
他的话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两人的状态："天啊，你们这是..."
沈辞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凌钰按住。紫晶化的凌钰冷冷注视着老阁主："演得真像。可惜..."
一道紫芒闪过，老阁主的胸口被洞穿！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黑色粘液涌出。老人的面容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黑色人形。
"...可惜观测者的复制体都有同一个破绽。"凌钰收回手，"它们无法模仿真正的情感。"
黑色人形瘫倒在地，很快蒸发消失。禁地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风吹过干涸莲池的声音。
沈辞看向凌钰，发现爱人紫晶下的眼睛满是疲惫。他们赢了这一仗，但独目临死前的话令人不安——其他观测者会卷土重来，而他们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回家吧。"沈辞轻声说，金纹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凌钰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走出禁地时，沈辞回头看了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干涸的池底有两朵小花——一朵金色，一朵紫色，在风中轻轻摇曳。
【深夜·寝宫】
沈辞从浴桶中起身，水面倒映着他布满金纹的身体。这些纹路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天契文，但他仍看不懂含义。凌钰的情况更糟，紫晶开始向内脏蔓延，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细碎的晶体碰撞声。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沈辞问，声音沙哑。
凌钰靠在床头，紫眸微闭："三天？或许一周？异变速度在加快。"
沈辞躺到他身边，金纹与紫晶接触时发出悦耳的音符。这种奇特的共鸣似乎能缓解痛苦，两人不约而同地靠得更近。
"值得。"凌钰突然说。
沈辞转头看他。
"即使只剩一天，也值得。"凌钰的紫眸在黑暗中发着微光，"这一世能真正与你并肩而战，没有误会，没有错过...值得。"
沈辞喉头发紧，伸手抚上爱人的脸庞。紫晶冰凉刺骨，但他宁愿手掌被冻伤也不愿放开。
疲惫最终战胜了疼痛，两人沉沉睡去。沈辞再次做梦，这次他站在一片花海中，对面是第0号凌钰——不是那个被污染的黑影，而是最初的样子。
"独目只是开始。"第0号平静地说，"观测者体系有无数个这样的存在。你们杀了一个，会有更多前来。"
沈辞不意外："所以真正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第0号指向花海中央——那里有两朵纠缠生长的花，一金一紫，与禁地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双生归一。"他说，"不是简单的灵魂共鸣，而是一个灵魂完全接纳另一个。留下的将是不再完整却足够强大的存在，能够对抗整个观测者体系。"
沈辞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牺牲一个？"
第0号没有直接回答："爱到极致，是愿意放手还是永不分离？这个选择只有你们自己能做。"
梦境开始模糊，第0号的身影逐渐消散。沈辞急切地追问："等等！如果选择归一，留下的那个会怎样？"
风中传来最后的回答："足够强大...也足够孤独..."
沈辞惊醒，发现窗外已是黎明。凌钰仍在熟睡，紫晶在晨光中折射出梦幻色彩。他轻轻抚摸爱人的脸庞，心中做出了决定。
如果必须有人牺牲，那个人会是他自己。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